点击全文阅读

天台原本是上锁的，但上来抽烟的人太多，把锁撬坏了。

距离放学时间已过很久，天色介于光与暗之间。

恰如我看不见前路的未来。

天台的金属栏杆已经老化生锈，夏晴走过去，用力一掰，就掰断了下来。

她随手丢在一旁。

那个缺口空空荡荡，仿佛吞噬人的大口。

「你要干什么！」胖男孩惊恐地说。

「玩点好玩的啊。」

夏晴使了个眼色，我便被几个人按住，拉向了那个缺口。

我被踢得跪下来，头被狠狠往下按。

我半个身子悬空，眼前是五六层楼高的地方，高空的冲击几乎使人晕眩，连操场的篮筐都变得那么小。

生理性的恐惧，从我脚底开始蔓延，让我慌得腿脚发软。

我脸色铁青，两片嘴唇开始上下打飘：「求求你们……求求……」

「你看，你不扇她，她就会被罚得更狠。」夏晴笑眯眯地说：「谁让你刚刚不打她？」

胖男孩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说：「好，我打。先松开我的手。」

「这才听话嘛。」夏晴示意他身后的几人松了绑。

我被拉起来，看着向我走来的他。

上次扇我的还是班里一个女生。

她因为帮我捡起了被撕烂的作业本，就被夏晴他们堵住，问她是不是可怜我这个丑陋的东西。

她被逼无奈，边哭边扇我。最后把我的脸都扇肿了，夏晴他们才放过我们两个。

现在事情又重复上演。

我闭上眼睛，不想目睹这场疼痛的受刑。

结果耳边传来一声：「陈可，跑！」

我睁大眼睛，下一秒，胖男孩冲过去，掐住了夏晴的咽喉。

擒贼先擒王，只要制住了夏晴，就能控住这群人。

我没有一秒犹豫，拼命往天台的门跑。

我知道他们今天已经失控了，尤其是夏晴。

如果不找人来解决这场面，我不敢想象会如何收场。

然而，我冲到门口，两个人刚好上楼。

他们见到定在原地的我，咧嘴露出开阴寒的笑容。

「跑什么？我们还没看到好戏呢。」

3

我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甩了回去，而胖男孩被几个人按在地上，十分狼狈。

夏晴看着那两人，露出了意味不明的微笑：「回来了？」

「回来了。」那两人哈哈两声：「陈可那家跟破烂似的，走进去全是垃圾，都没法落脚。」

「都说了是垃圾婆在养她啊，你以为开玩笑的？」

我遍体生寒，厉声道：「你们去我家干什么！」

「你奶奶不是眼睛不好使吗？我们去送点药啊。」夏晴摸着刚刚被掐过的脖颈，随口说。

我睁大眼睛。

「毕竟每天这样欺负她的孙女，我们也会觉得良心不安呐。」

假的，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那老太婆没儿没女，无端端死了，都没人会管吧？」

夏晴饶有兴致地观察我，似乎想看见我崩溃的神情。

我猛往后踢了押我的那两人一脚，在他们没反应过来以前，冲过去捡起地上那根被夏晴扭下来的金属杆，拼了命地朝她挥去。

她似乎没想到向来弱小好欺负的我突然像疯了一样，慌张往后退，吓得连连尖叫。

其他人都被我的阵势惊得愣在原地，等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把夏晴逼到了栏杆的缺口处。

我再度朝她猛挥，她往旁边一躲。

我挥空了，而面前是空荡荡的高空。

与此同时，我背后突然一阵大力袭来。

「去死吧，下辈子投个漂亮点的胎，丑八怪！」

伴随如此恶毒的言语，我被推下了楼。

「咳，咳！」

我猛地睁眼，那种心悸感仍然停留，让我大喘了几口气。

眼前是熟悉的屋子。很低的天花板，挥之不去的垃圾臭。

没有风扇和空调，炎热的夏日，如同蒸炉。

仿佛刚才从高空坠落只是我的错觉。

可惜不是。

借着月光，我看见了墙上的日历。

奶奶每天都会撕一页。

我重生了，回到了坠楼的一个月以前。

4

「怎么啦？囡囡，做噩梦啦？还是太热了？」

奶奶睁着浑浊的双眼，给我扇扇子的手停了。

我慌得握住她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隐着哭腔：「对，奶奶，我做了个特别可怕的梦，我梦到有人伤害你……」

「哎哟，这还哭上了。」奶奶摸索着，摸到我的脸，帮我擦掉眼泪：「我一个废物老婆子，无亲无故的，谁来伤害我啊？这有啥好怕的。」

我心痛如绞，又哭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

「怎么啦？」奶奶说。

「睡不着，我出去走走。」

「大半夜走啥，小心叫花子把你拐走去卖咯。」

奶奶劝不住我。

我拉开抽屉，从里面找出一瓶维生素 A。

奶奶眼睛不好，到晚上更加看不见东西，这是我买给她的，叮嘱她每天都吃。

我手抖着尝了一颗。

没换，药还没换。

还来得及。

我把书里夹着的钱放到桌上显眼的地方，拿走家里唯一一把刀，出了门。

我在家门口跪下来，拜了三拜。

擦去脸上不争气流下的泪水，我离开了。

对不起，奶奶。

您的恩情，孙女只能来世再报了。

5

我知道他们所有人的家庭住址。

因为他们即使是在校外，也会让我跑腿。

大半夜一个电话打来，让我去哪家店买宵夜，这些都是常事。

我手机调了震动，但奶奶睡眠很浅，还是会惊醒。

「干吗去呀？」

「没，明天考试，我同学有题不会，让我去给她讲。」

「什么同学呀？现在几点了不睡觉，还让你跑。」

奶奶总是絮絮叨叨，我想她很怀疑。

她虽然眼神不好，可也常见我身上带伤。

每次她问，我都轻描淡写：

「摔的。」

「老师罚的，我成绩不好。」

「楼梯磕着了。」

……

我曾报过警。

但对方是未成年，不好管。

而且夏晴家很有钱。我报警的第二天，他们就出现在我家那小破屋门口。

「我们来干吗？」夏晴那张脸漂亮得跟天使一样，无辜地望着我：「当然是来探望我们好朋友的奶奶啊。」

那次来访，在夏晴的示意下，他们没有太过分。

他们走后，奶奶才显露出激动来：「哎，我们家这么破，招待你同学真是不好意思了，也不怪人家嫌弃。」

「你那个女同学，那个高个的女娃，真长得跟天仙似的，笑起来真漂亮。」

我只轻轻嗯了一声。

奶奶似乎看出我不高兴：「怎么啦？」

「没，我长得丑，不如她好看。」

「哎哟，这有啥的。」奶奶走过来，捏住我的脸。

「我们小可啊，在我心里就是最漂亮的，因为小可有一颗金子一样的心啊。」

她露出没牙的，乐呵呵的笑容。

而我此时揣刀走在街上，我没法接受我奶奶出事。

我的拳紧了又放。

奶奶，你喜欢的那颗金子般的心，已经被人摔碎了。

突然，一只手拦住了我。

夏夜的街头，奇怪的陌生男人满面笑容。

「你好，帮忙扫个码行吗？」

6

想着既然都要死了，我就顺手帮了个忙。

结果我扫完码，他歪着头说：「我们这个游戏可以帮忙杀人哦。」

他说完那句话，我就跑了，生怕他追上我。

这世道真是好人没好报。

然而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

我拐入小巷，停下来查看，发现页面上多了一个诡异的 app。

图标是一个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