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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紫汐那封道歉信的时候。那封名为道歉的信，在高考前给了紫汐最后一击。

在信里，齐默重述了自己关于未来的迷惑和梦想，解释了自己之前回避紫汐原因：在他目前的成绩和父母对他的意愿下，他不知道自己的梦想要怎样完成，从而对自己的梦想产生了回避，而紫汐作为和他聊梦想的人，看到紫汐他就想起自己的梦想，从而产生了逃避的心。

而在逃避的时候，他转而去支持了另一个女生看上去不切实际的梦想。因为自己的梦想不能实现的压抑，在支持另一个人的梦想时得到了释放和寄托。在这时，他写了那句给紫汐带来致命伤害的话：“她的梦想，比你漂亮。”

很难形容还差一天满十八岁的紫汐，在当时收到那样一句话的心情。

她可以接受，他选择了另一个女孩，是因为比她更漂亮、比她更优秀、比她更善解人意，但是他说的是，那个女孩的梦想，比她漂亮。

比否定她这个人更可怕的是，否定她的追求和信念。

那时，紫汐毫无准备地经历了一场内心的坍塌。觉得抢卷事件后好不容易修补好的心态，突然又被一支回旋镖打碎了。

是有这样的时候，你明明翻到了辅导书附在最后的答案，比起“答案略”，更麻烦的情况是答案是错的。但要推翻这个错误的标准答案，往往比正常解题时需要更多质疑的勇气。

即使知道这不过是齐默美化自己粉饰太平的说法，这个说辞本身，还是让人十分难忘。

如果当时这个名叫芦苇的女孩隔着那封道歉信教会了紫汐什么道理的话，那就是，关注自己梦想的女生，在男生眼里，要比能欣赏和理解别人梦想的女生要有魅力。

而这个当年困惑她的事，在后来在一句通俗的吐槽中被阐释得更清晰：女性看到一个优秀的人，心里想的是，这个人值得我崇拜；而男性看到一个优秀的人，心里想的是，这个人配得上和我做同伴。

眼前的齐默，被紫汐的问题问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紫汐轻轻笑了一下，把自己先填了半饱，然后给他一些聊天的提示：“你和芦苇平时都聊什么呢？是聊她漂亮的梦想吗？因为她的梦想足够漂亮，所以你觉得可以和你的梦想相配吗？”

事到如今，紫汐觉得自己很难忍住不开嘲讽模式。而齐默在她一连串的问句下，脸变得涨红，这是在他脸上很难出现的表情，分不清是因为羞恼还是生气。

紫汐也不紧张，继续说：“你快和我讲讲，她的梦想到底有多漂亮？是大提琴还是小提琴？”

紫汐的脸上，适度流露出了一些天真与好奇，齐默好像也一时迷惑，不知道她是在嘲讽还是真的在提问。

“是大提琴。她想进最好的乐团。”齐默犹豫着回答。

听到这个答案，紫汐颔首，和她当年记忆一致。只不过，如今听起来，也体会不到这个答案漂亮在哪里。她的同学里，有过音乐天赋很好的人，从初中就考上了专业的音乐学院，两人关系很是亲近，并没有因此产生望尘莫及的自卑感。

是否要走音乐道路，在高三来决定会太迟吗？她几乎可以想见，是像齐默一样，是从小的兴趣爱好，但家长并不觉得可以走上这个专业道路的类别。是一个，十分正常且能被理解的梦想和困境。

她当年，为什么觉得打击会那么大呢？也许仅仅是因为，这个判断是由齐默做出的。

紫汐脸上的笑意，戏谑的成分又多了几分。她问齐默：“你和她也是晚上发短信发到深夜吗？也聊凡高蒙克莎乐美和比约克吗？你觉得我和她是可以同质替换的吗？一旦选择好其中一个之后，就可以对另一个视若无睹弃如敝履吗？”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齐默终于，坐不住了。

一不小心，没收住啊。紫汐心中稍微遗憾了一下，自己还能听到答案吗。不管了，万一呢。她继续换回好奇的口吻：“你就说是还是不是吧，一个一个答。”

“我没有。”憋了半天，对面只憋出这一句。

“是哪一个没有？是没有发短信，还是没有聊天？”紫汐简化问题。

这一次，对面彻底沉默了。

紫汐再次看了一眼时间，说：“如果你没有什么要说的，那就到我讲了。”

然后，没有等齐默的许可，她就继续说了下去：“我们这届同学，有将来会加入联合国维和部队拿到和平奖章的人；有会去研究神舟飞船制作材料的人；也有去非洲保护动物的人；还有本来考上了顶尖的音乐学院，最后选择去救死扶伤的人。这些同学能做到这些事，我都觉得非常厉害，但我不会在这时就去问他们未来的梦想是什么，逼迫他们在现在就回答有没有追求梦想的勇气；也不会根据他们有什么样的梦想，来决定要不要和他们做朋友；我更不会因为他们这些梦想讲出来很精彩，就去判断你的梦想不如他们漂亮。”

停了一下，紫汐继续说：“你有梦想这件事，并不特殊、也不特别，你不能因为觉得自己的梦想珍贵，就审判别人没有梦想，或者去给别人的梦想分出三六九等。我们周围的大多数人并不是没有梦想，只是选择说与不说，是空想还是做事。在现阶段只想考得好一点，考去更好的学校的愿望，一点都不比有个漂亮梦想要低端。”

甚至，只想快乐过好每一天的梦想，我觉得也很好。这是紫汐没有说出口的话。

“你能理解这些话，再考虑要不要来找我。”紫汐看了一眼餐厅门口，林菽已经到了。她要去和她真正的朋友消磨时间了。

紫汐起身，想起什么来，最后送给齐默一句话：“还有一件事，希望你能理解，我是不是喜欢凡高，和我能不能理解你这两者之间，完全不存在任何逻辑关系。”说完，紫汐一身轻快地朝林菽奔走过去。

58.既视感

紫汐向林菽奔过去时，蓦地有种感觉，这个场景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她在门的这一边，林菽在门外，只等她出去，门外的人就会给她一个轻轻的拥抱，不问因果。

这种熟悉的感觉，也许是上一次运动会时，她跑去旧班级方阵找林菽时的场景重现。被刺激得只想离开体育场的紫汐，在想要逃离这个地方时，首先想到的人选是以前总是一起回家的林菽。完全没有介意之前因为紫汐赌气，放弃和林菽回家的前情，林菽被紫汐一喊，一句话也没有问，就直接和她一起出了体育馆。

这样的场景，并不止这一次。也许是更深层记忆里，还有被抢卷后的那次场景重现。

语文老师找紫汐道歉那次，是她为这件事唯一一次在外人面前哭出来的时候，林菽刚好来紫汐他们班找她，看见她还在和语文老师说话，就在办公室外等她。于是，紫汐满眼是泪跨出老师办公室时，是直接把脸挡在了林菽的怀里。当时并不知道事情原委的林菽，仍然是什么都没有问，就帮紫汐挡住了旁边经过的窥探的视线。

但下一秒，紫汐就感知到了，这种熟悉的感觉，与单纯的回忆还是有区别。

法语里有 déjà vu 的说法，这种既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