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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栀轻唤一声，一抹凉意飘在脸上，她低声问：“是不是下雪了？”

“嗯。”

尉迟文应了一声，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没有焦距的双眸，心底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

秦栀伸出手，一抹冰凉落于手心，不过瞬间又消失不见。

她勾唇一笑。

“一定很美吧？真可惜……”

尉迟文不想听她说这些话，急忙打断她：“不可惜，以后会看见的，我每年都陪你看！”

秦栀没说话，他便问：“你跟秦香菱说了什么？”

“只是让她好好对九爷。”

又是谢妄野，尉迟文心里不高兴，说话也闷闷的：“他又不在乎你，你又何必……”

他话还未说完，秦栀摇了摇头。

“九爷从小性子高傲，最是受不得欺骗，若他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一直在骗他，肯定会很难过。”

他一难过，自己就忍不住心疼。

既然秦香菱已经欺骗了谢妄野，就让她一直欺骗到底吧。

尉迟文没再说什么，护着她到了义善堂。

叶卿羽替她把脉后，眉头深锁：“秦栀，你现在感觉如何？”

“除了看不见，没有别的感觉。”

秦栀的声音平静，像是真的没有其他的感觉一样。

但她其实很痛。

五脏六腑在痛，筋脉在痛，骨头在痛……

她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没有必要再让阿文他们担心了。

叶卿羽没有再问，而是让她好好的休息。

门外，尉迟文惶恐伤心不已：“叶卿羽，她是不是……”

“是，就这两三天了。”

……

之后两天，秦栀的症状愈发严重。

她整日整夜的咳嗽，更是时不时的咳血，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

她不怕痛，却怕黑。

以前，她在外流浪的时候，最怕的就是黑夜。

夜里没有被子，只有寒冷，她和别的乞丐睡在破庙里，秦刻担心着山里的狼会扑过来吃了他们。

突然，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

秦栀能听出来，那是谢妄野的脚步声。

他怎么会来看她？难道是上天听到了她内心最深处的奢望。

奢望能在她爱的人面前离开人世……

谢妄野走进厢房，便见秦栀靠在床上，屋内却没什么药味。

“九爷。”

她嗓音轻柔，让谢妄野突然回忆起初见时，小女孩软软蠕蠕的样子。

但他很快收回思绪，冷声道：“香菱的腿已经治好了。”

“挺好的。”

秦栀低喃一声，本就无神的双眸更加死寂。

她望向窗外。

唯有如此，才能不让他发现自己的眼睛。

谢妄野微微蹙起眉心：“你那个情哥哥呢？怎的不陪你看病？”

秦栀一怔，随即自嘲一笑：“可能如你所说，世间无人会爱我吧？”

她不想让最后的亲人目睹她死亡的惨状，等她死了，哥哥迟早也会知道的。

谢妄野沉默一瞬，随后将一封请柬扔至她手里。

“我要娶香菱了。”

秦栀心口一阵抽痛，随后便蔓延至全身。

良久，她才恍惚的道出这两个字：“恭喜。”

谢妄野紧紧蹙起眉心，觉得今日的她格外的不对劲。

他忍不住问：“你身子怎么回事？”

“寻常的风寒罢了，不用担心。”

“谁担心你？”

谢妄野只觉得自己方才像是着了魔，他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此时，在外坐诊的叶卿羽只觉得心口一跳，一阵不安涌上心头。

他立刻跑进房间，看到的就是不停咳血的秦栀。

“秦栀！”

他惊呼一声，连忙取出一颗药喂进她的嘴里。

但此时的秦栀已经咽不下任何东西。

她紧紧的攥着手里的请柬，嘴唇一开一合，鲜血止不住的溢出。

“我祝他们白……白头……”

偕老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她的双眸便彻底归于沉寂，唯有那只攥着请柬的手还在用力。

“秦栀——！”

三日后。

谢妄野身穿喜服，骑在马上。

他的身后，是八抬大轿，里面坐着的是从秦家出嫁的秦香菱。

接亲队伍吹着喜乐，一路都热热闹闹的。

但谢妄野有些恍惚。

他想起五年前和秦栀成婚的时候，只是命人用一顶小轿子将她从秦家接到城主府，自己并未去迎接。

他不知自己怎的会想起她，但他告诉自己，不该再想。

队伍行到十字长街，突然，一阵凄凉的唢呐声压过喜乐。

谢妄野回神望去，是一只送葬的队伍。

一红一白狭路相逢。

这边是红衣送嫁，那边是白衣送葬。

渐渐的，谢妄野身后的喜乐停了下来，而送葬的队伍还在吹着。

无人说话，红衣和白衣在凄厉的唢呐声中擦肩而过。

写着囍字的红牌和写着丧字的白幡相遇的那一刻，谢妄野看清了送葬队为首之人。

竟是尉迟文和叶卿羽。

尉迟文捧着灵位，空洞的视线也定在了他身上。

谢妄野的心里突然升起巨大的惶恐。

他翻身下马，看清了那灵位上的几个大字。

——秦栀之灵位。

第十一章 到底想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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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妄野怔住，他不可置信的上前两步，颤声问：“棺木里，是谁？”

“怎么？你不识字吗？”

尉迟文泛红着眼，眼底的恨意快要溢出来。

“不可能是秦栀！我三天前还给她送了请柬……”

“你还敢说！”

提到请柬，尉迟文就想起那天叶卿羽说的话：“秦栀，是被气死的。”

若谢妄野不去送请柬，秦栀或许还能再撑两天。

哀乐并未停止，丧葬的队伍也未停下脚步。

丧葬队伍便与谢妄野擦肩而过。

置身其中他才发现，送葬之人的悲伤与对他的恨意，有多浓烈。

他压抑的快喘不过气。

“站住！”他转身吼道，“给我拦下他们！”

城主府的侍卫听令拦截。

尉迟文将灵位放在叶卿羽手上，抽出刀拦住谢妄野。

很快，城主府的侍卫便与漕帮的人动起手来。

棺木被抬到西郊，那是秦家的祖坟处，秦老爷子以及秦家父母都葬于此。

葬礼有序的进行着，和尚敲着木鱼，念着佛经。

等尉迟文赶来秦，棺木已经入了土。

站在碑前的，是越发冷然的秦衍之。

“废物。”

秦衍之冷冷出声，这是他第二次这般贬低尉迟文。

但这次，尉迟文没有反驳。

他微微低下头，自责快要将他淹没。

若他寸步不离，便不会给谢妄野靠近秦栀的机会，便不会……

他没有能力掌管漕帮事务，也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

秦衍之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个废物。

另一边。

谢妄野还站在原地，叶卿羽的话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的回荡。

“九爷，你之前没说错，秦栀的病的确无药可医，但她本可以再多活两日，是你的请柬，断送了她的性命。”

心开始疼了起来，渐渐蔓延至全身。

他回想起近几次看到的秦栀异常瘦弱的身形，

他并非没想过，城主府从未短她吃穿，为何会瘦成那般？

她说只是寻常的风寒，这话三岁孩童都不会信，既然她不肯说，自己又何必凑上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但谢妄野从未想过，秦栀真的会有离开他的一天。

他恍神的太久，喜轿中的秦香菱心中不安，她掀开轿帘，对随行的下人说了一句什么。

随后，那名下人就朝着谢妄野快步走来。

“城主，小姐问您，我们何时再次启程？”

谢妄野没有说话，下人以为他没听见，便又问了一遍。

“今日大婚取消。”

谢妄野的声音不高，但在如此寂静的街上，显得尤为清晰。

下人有些震惊，她愣愣的说：“可是，从未有过接亲接到一半就取消的……”

谢妄野不耐烦的打断她：“那就回城主府。”

说完，他就翻身上马，朝着尉迟文离开的方向追去。

在看到秦栀的尸体前，他绝对不会相信她就这么轻易死了。

谢妄野用力的甩着马鞭，胸前绑着的红绸早已被他扔掉。

待他赶到西郊的秦家祖坟处秦，漕帮的人正在立碑。

看到他的身影，叶卿羽再次上前拦住他。

“九爷，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见秦栀。”

看着谢妄野一贯冷硬的表情，叶卿羽说话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她已经死了！”

而谢妄野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动。

他反问道：“如何证明？”

叶卿羽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对他失望极了。

秦栀她怎么爱上这样一个薄情的男子？

“九爷，是我看错你了。”

叶卿羽没想到谢妄野是这样冷漠的一个人。

谢妄野与他多年好友，并不想与他闹翻。

他稍稍缓和了情绪：“卿羽，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

叶卿羽唇角挂上一抹冷笑：“你想让我如何证明？”

谢妄野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开棺。”

不等叶卿羽说话，尉迟文就忍不住怒吼出声。

“谢妄野，你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你是不是忘了，是谁帮你坐稳城主之位！”

谢妄野没有理会尉迟文。

漕帮近年行事愈发嚣张，附近几位城主早就看不惯了，早晚有一天，漕帮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