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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峻拔的身影，渐渐没入了人群中。

就算心里早有预感，可顾若岳还是无法自制地升腾起了淡淡的希望——如果对方真是瑶瑶，那瑶瑶或许是不会骗他的。

纵使这个念想如今看来像是自欺欺人。

原本已经僵冷的血液终于重新脉脉流动。他不由加快了脚步，越走越快，在这步伐之中，似乎重新变成了小时候那初出茅庐、疏淡有礼的小道士，矜持又青涩地在赶赴一个约定。

路上，一卖花的姑娘撞在他怀里。

“公子买支花吧，这可是一大早上新摘的呢。”

顾若岳的目光落在了这花篮子里。未几，他垂着眼睫，指尖落在了篮子里的一支荷花上，心脏跳动得剧烈，几乎快要蹦出了嗓子眼里。

“这个。”

在约定的面馆前，顾若岳点了一碗面，对着眼前这碗面，他坐了很久，荷花搁在手边。

来来往往的路人都在好奇地盯着看——男人雪白的发，琉璃似的眼，就像是冰雪玉雕，吐息间也满是寒意。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边那一株粉色的荷花，亭亭可爱。

顾若岳不知道要如何送出这一株荷花，下颌绷得紧紧的。

他就这么坐着，看着这碗面上的白色雾气渐渐消散，面条渐渐坨成了一团。

手指微微一颤，这一颤，好像有寒意浸透了四肢百骸。

巳时已过。

江瑶儿没有出现。

一架马车飞驰于大雨之中，江瑶儿握紧了董青川的手，撩开窗帘，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心中隐隐不安。

“大哥，可以再快点吗？”

前方传来马夫在雨中雾蒙蒙的声音：“姑娘，你也看到了，这么大的雨，很难再快了。”

江瑶儿眉心快皱出“川”字，半边肩头都被雨水所打湿。

董青川见了，拉下窗帘，掏出手帕擦了擦她肩上的水珠，随即紧握住了她的手。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在想什么都是不言而喻。

忽地一声马鸣，紧接着便是马夫的急刹。

江瑶儿心口一窒，背后一阵冷意。

她撩开车帘，看见顾若岳就站定在不远处，风吹动袖口，雨水沾湿了他鬓角的白发。

顾若岳一眼便看见了车中依偎的二人，他袖中的手指抽动了两下，雨水滴落在秀挺的鼻梁，又滑落在唇瓣上，他感到呼吸都冰冷了，像是吞了一肚子的冰雪。

冰冷的雨水自脸上纵横交错地淌下，顾若岳忽然清醒地意识到——不论面前这女子是不是真的江瑶儿，她都与自己渐行渐远了。

他与她之间不仅隔着旧事，更隔着岁月。

她有了新的好友、新的羁绊。

他却再也不是月牙儿了。

江瑶儿和董青川都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那道凉意渗人的视线。

顾若岳就这样死死地盯着江瑶儿看，许久后合眼，又睁开。

雨水顺着他纤长的眼睫往下滑落。

“你骗我。”顾若岳一字一顿地重复，“你骗我。”

他行至江瑶儿面前站立，一把拉过江瑶儿的手腕，五指弯曲，宛若一把铁锁，将她牢牢禁锢。

江瑶儿吃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把手放开！顾若岳！”

顾若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无动于衷。

“你不回去我就杀了他。”

第三十章 共生

“他”是谁，显而易见。

顾若岳早就疯了。

从他在搜魂镜里看到那一切开始，他就已经偏执得无可救药。

“你疯了，”江瑶儿咬紧了唇，眼中都是火光，“顾若岳你是不是有病？”

顾若岳面无表情地站着，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眼里却翻涌着疯狂的嫉妒，几乎快要淌出血来。

江瑶儿紧握着董青川的手，清淡的眉间尽是不甘的怒气。

看着这样的她，顾若岳嘴唇微微一动，垂下眼，嗓音僵硬，厉声开口，又重复一遍。

“瑶瑶。”

“你不和我回去，我就杀了他。”

他说这些话，甚至都没看董青川一眼。

顾若岳好似撕破了那峻寒仙君的表象，如同恶鬼般双目赤红。

天空阴沉，雷声轰响，他清楚地看到面前的江瑶儿骤然苍白的脸色，眼里有惊愕有犹豫，还有那难以忽视的恐惧。

她在怕他。

顾若岳曾经无数次想过，要是真的能见到瑶瑶是怎样一番光景。

他小心翼翼，甚至满怀期待。

但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蓦的，顾若岳僵住了，浑身轻颤，眼中流露出迟疑和不安。

“瑶瑶……？你在怕我？”

“你、你别怕。”

他是月牙儿。

是她的，月牙儿。

顾若岳呆呆地站在原地，冷厉的眼眸闪烁了几下，唇瓣青白。

他这样，惹得江瑶儿阴影乍现，更害怕了。

她身体后仰，还没开口说些什么，便脖子一痛，两眼一黑。

再醒来时，江瑶儿已然躺在了一张舒适的床榻上。

周遭环境是陌生的熟悉感，江瑶儿脑袋放空了好一会，才慢慢接受自己被顾若岳强行带回天师府的事实。

她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顾若岳手上提着食盒，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似是没想到江瑶儿醒来得这么早。

门外是一群不明真相抻头看戏的众天师道士，其中也包括在肃廊找过江瑶儿麻烦的少年。

顾若岳逆光站着，垂落腰际的白发都蒙上了层温暖的微光。看着静静朝他走来的江瑶儿，他心中如擂战鼓，一时慌乱得愣在原地，全然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啪！”

江瑶儿抬手，忍无可忍地给了他一巴掌。

众目睽睽之下，顾若岳被这巴掌打得偏过了头，苍白的脸颊浮起鲜明的手掌红印，手中的食盒也掉落在地，桂花糕滚落出来。

霜白的发倏然垂落，这一巴掌，将他那些自以为是的美梦彻底打碎了。

身后的天师弟子们也都呆在原地，感觉脑瓜子嗡嗡的——谁能相信，空羽云华真君竟在众人的目光下挨了一巴掌。

江瑶儿仰着头，恼怒地冷笑：“你装成这样又是在给谁看？”

顾若岳盯着地上的桂花糕眼睛发直，在众人屏气凝神中缓缓弯下腰，半蹲下身，将这些桂花糕一个个捡了起来。

“鹤轩，再去买一份来。”

走上前来的，便是江瑶儿眼熟的那个少年。

鹤轩矜持有礼地微微欠身，眼里却是藏不住地瞳孔震动。

“还是说你有别的想吃的，告诉我，我去买……”

“青川在哪？”江瑶儿懒得跟他多费口舌，“我找他。”

原来那人真的是董青川。

将江瑶儿打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