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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应该是发生车祸以来,最值得开心的一件事。
贺淮琅清醒着,他听到开门的声音,视线转移到门的方向停住,一动不动。
那双总是繁星点点的眼睛是我熟悉的,只是目光僵直,没有一丝的神采,空洞得像两个黑窟窿。他额头有一个新的伤疤,左侧脸颊上有个不太清晰的五指印,昨天我过来的时候都还没有这些。
应该是我走后贺淮琅醒了,又要做伤害自已的事,挨了打。只是不知道,出手的人是谁。
“妈,谁来了。”
我妈想要说话,美娜阿姨轻轻摇头制止了,妈妈尊重阿姨的意愿,咽下了想要说的话。
“是护士,来看你输液的情况。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美娜阿姨给他扯了扯被子,拿起他放在外边的手放在被子里,动作很轻很柔,仿佛贺淮琅是个易碎的玻璃人儿。
“好黑。”他失望的调离眼睛的方向,直勾勾的盯着房顶,像一滩死水,身上一片枯寂,似乎生与死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让人看着揪心。
是啊,没有光的世界,只有黑暗。
如果没有奇迹,他的世界将是永久的黑暗。
而令他这样的,是我。
我是罪人,我想。
闭上眼睛,幻想永远见不到光明、生活在冰冷的黑暗之中的日子,不过五分钟,就感受到绝望和孤寂。
就仿佛走一条既不知道方向、也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路,无穷无尽的摸索,找不到出口,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最后在绝望的苦海里枯萎、死去。
这就是贺淮琅未来的人生了吗?
我浑身脱力的靠在墙上。
这一刻,我多么希望被车撞到的人是我,没了眼睛没了腿的人也是我,让我自已扛这所有的一切,也好过怀着怎么都无法解赎的愧疚在这里无能为力。
终归,是我欠了他。
明明我最不愿意的就是欠他,却还是欠了,居然欠的是这样一个可能永远无法补偿的人情。
我低着头无声的落泪了。
贺淮琅,如果可以,我想把我的眼睛和腿给你,真的,我想要你好好的,还是从前那个月光一样自在随风的少年。
妈妈动容的红了眼眶,捂着嘴开始无声的啜泣。
突然贺淮琅的眼睛里焕发出光彩,伸出左手,朝着门的方向。
美娜阿姨握住他的手,问他,“清风,你想要什么,和妈妈说,妈妈拿给你。”
“妈,我想要小月,可以吗?”
简单几个字,于我来说,如同五雷轰顶,炸得我一个踉跄,就要跌坐在地上,身上筛糠一样颤抖。
心底像是突然被万斤巨石压住,沉重得无法呼吸,好像有一只带着倒钩的手,把我的心脏撕扯得七零八落,鲜血淋漓。
我最担心和害怕的事情,他出事以来最让我心神不定的事情,终于来了!
我突然明白了,在那个上午,贺淮琅坐在他家沙发上,面对着我放在舌尖咀嚼那几个字,为的是什么了。
那天,他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简单的八个字,那天被他咬在唇齿之间咀嚼成碎片,再变成把把尖刀,全都朝向我。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他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而下着雨的天、被雨水淋得看不清路的我、疾驰而来的汽车、生病躺在宿舍里的大哥,把他一直蛰伏在心里的计划凑了个圆满。
一切,都刚刚好。
我、大哥、身边的亲人,甚至他自己,都是他这个计划中的棋子。
为了得到我,贺淮琅可谓是机关算尽,连自已的命都利用上。
他在用生命,阻止我和大哥在一起。
贺淮琅,好狠!
这个人,不仅对我狠,对自已更狠。
只是,他费尽心机的做这么多让人费解的事情,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就只为了曾被他弃如弊履的我,值得吗?
“清风,你说什么胡话。”大哥从外边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接住险些摔倒的我,沉声怒喝。
“哥,是不是小月来了?我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了,是她,对不对。”贺淮琅像是没听到大哥的喝止,而是温柔的轻声问着。
他这么算计我,我想我该恨他。
可他单薄的躺在床上,双眼空洞,两条腿一动不动,单薄得像个纸片人,又让我恨不起来。
他确实算计了我,确实让我又一次陷入痛苦之中。
可是,他也真的救了我,为了救我他连眼睛和腿都失去了,让我怎么恨!
曾经想爱不能爱,如今想恨不能恨,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吗?
我想要张嘴,被大哥死死拉住,通红着眼睛说,“没有,小月今天有课。”
“你骗我,你们看我瞎了,都骗我。我闻到味儿了,就是小月,还有问荷阿姨,宋叔也来了。我知道是他们,你们骗我。”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飞在风里的羽毛,随时可能会消失。
我有一瞬间的疑惑。
书上写过,当人的眼睛看不见以后,其他的感官功能会变得非常强大。比如贺淮琅,他看不到光明,鼻子却灵敏的能够轻易分辨出每个人身上不同的味道。
这些都是真的吗?
我麻木的被大哥抱着,心底一片荒凉,眼前也黑乎乎一片,外边明明阳光明媚,春天都来了,我却看不到光明,也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有个声音告诉我,如果贺淮琅就这样了,我往后的人生也将是无边的黑暗。
我的生命里,很可能再也没有光了。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这--是个诅咒。
大哥收紧怀抱,他高大的身躯挺得僵直,他的怀抱如往常一样温暖和让我眷恋,我还是感觉到灭顶的绝望。
第174章生命
“看不见也不能走路,好孤单。妈妈,这样的生命我不想要了。”
贺淮琅空洞的看着房顶,伸出手抓了抓,什么也没抓着,又颓然的放下,然后轻飘飘的开口。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很平静,没有了光的眼睛里也看不到任何情绪,仿佛在说中午我想吃锅包肉那样简单,却是在用自已的身体做武器,逼迫着大家向他屈服。
也许他真的知道我们都在这里。
美娜阿姨嗷的一声哭了,她抓住贺淮琅的右手,痛哭失声,声声凄婉的说着,“不行清风,别这样想。妈妈和爸爸都在,我们至死都会陪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的。好儿子,相信妈妈,妈妈做得到。”
“那你们死了以后呢,我怎么办?”贺淮琅仍然面无表情,他像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一样的让人怜爱,天使样的脸孔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