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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你却把她卖进花楼，逼她失身自尽，今日，要么以命抵命，要么我走，从此休书一封。”

霎那，贺知行抬头，看着颤着身子的苏如栩，似是没想到，此番她竟会如此决绝：“你威胁我？”

“不，是惩罚。”苏如栩铁了心：“若不是我执意留下，嫣儿怎么会死？那是我的亲妹妹，亲妹妹啊！”

苏如栩几乎浑身颤抖，就连说话，都带着气不顺畅的叠音。她怎么能忍受因为自己的自私，对贺知行所谓的爱，就让嫣儿替她送了命。

百花楼，那是什么地方，怎么可以……

她捂住心口，腥味儿再次溢了上来，卡在喉咙里，苏如栩顺了口茶，垂眸死死的看着嫣儿的尸身，对贺知行道：“几番隐忍，而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

“她，是你的心头宝，可嫣儿也是我的命！你若不偿，我便拿自己偿。”

声音不大，四个人却听的清楚。

周若水有惊有喜，却又怕贺知行真的要她偿命，而奶娘更是畏惧，她不过一个下人得了贺知行的亲近，若苏如栩真的走了，靠着贺知行一人撑着，府里怎么也是少了一番助力。

良久，贺知行长呼一口气：“葬了吧，按小姐礼数。”

“不可。”

“苏如栩，你还想怎么样？”他一声怒斥，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从前的她，病秧子，就连周若水进府，都忍让了三分，如今却要因为一个丫鬟，据理必争。

“若你不处置，我自是要把她带回去的，就算入土，我也要把她的骨灰葬在东北老家。”

腰杆笔挺下，是苏如栩不容退步的决绝。

“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大帅若是想，大可一试，如果您怕，东窗事发。”最后四字，咬的极重。

“大帅~”周若水可怜巴巴的看了他一眼：“既然姐姐恼，那便处置了妾身吧，只是，我肚子里……”

贺知行一记厉色抬眸，却也依然没能阻止周若水想要说的话：“只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啊。”

无辜？

多么讽刺。

奶娘踉跄上前几步:“你说什么？你当真怀上了？”

“若水！”贺知行压着声音开口。

他根本没碰过她，哪里来的孩子？

“你怎么，没早些说？”

奶娘连忙把周若水扶了起来，坐到一旁的客椅上：“还在地上跪了这么久，这要是跪坏了我孙子，谁担待？”

奶娘看了苏如栩一眼。

“我本是不想这么早说出来的，只是——”周若水怯生生的看了苏如栩一眼：“如今若是再不说，我这孩子怕必受牵连。”

第十五章：女休夫

周若水抱着奶娘哭了出来：“若水真是没有想到，姐姐会因为一个犯了错的下人，这么置气。”

“早知如此，我也不会……”

正坐上，目无旁光，苏如栩如同心死般，看着地上的嫣儿。

当初，要嫁来南平的时候，父亲明明已经给她说好了人家，是嫣儿，自己要跟她来到这里陪着她的。

摸着发上的簪子，苏如栩的心，都在跟着滴血：“既是如此，上纸笔吧。”

“你要做什么！”心里一咯噔，贺知行拉着她的手，迫使她看着自己，心里，却已然猜到了三分：“你该不会？”

“替你休妻。”苏如栩难以压制心里的负罪感，垂下眸，不再看他。

当初的婚书，是贺知行亲自所写，除此，更是三媒六聘，十里铺妆。

如今她执笔一封，也算是断了念想。

白皙的手指，划过休书：

今，皓月明清，良辰美景虚设

吾与夫，连理至今，不曾子嗣

幸，佳人在怀，常绊君心

盼麟心切，妾本成全

自此天南两方，愿夫顺遂

闻言勿问，欢喜自生

字字落笔，字字诛心。

“苏如栩，你——”

自古都是夫休女，哪有妻休夫的道理！

“你若是下不了手，怕我爹迁怒你，我替你写不就是了。”笔落，苏如栩拔下嫣儿的簪子，就要刺入指心，按下去。

“若水没有怀孕！”贺知行几乎惊呼，一双手，停滞在半空中。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着。

他在怕什么？

怕她真的会离开，还是怕她走了没有阮帅支持，兵败归南？

见状，苏如栩嗤笑：“大帅不必担心，你我夫妻已了，情分仍在，父亲那里我自会思量。”

毕竟，你也是我爱了多年的男人。

血液，侵染白纸，自此落下，再无回头。

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苏如栩松开手，一步一步的，走下正坐，向着厅里，嫣儿的方向走去。

一步，一步

终是一口鲜血，喷吐而出。

“知夏！”贺知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已经许久未听见男人这样唤自己了。

心里苦楚，谁人知晓。

她在席府呆了这么多年，直到今日，因为自己欠了人命，苏如栩才明白，这些年终究是场雁过惊鸿，痴心如梦。

五年，该醒了。

车，是在次日停在席府的。

昨夜，贺知行叫来陆眉风，她又找陆眉风偷偷要了半月的药量。待人走后，贺知行都未离开。

他木讷的坐在床前，一遍又一遍的问着她：“你真要走？”

“是。”苏如栩背对着他，咬牙。

“连我也留不下你？”这还是，贺知行第一次低下身段同她这么讲话。

怀里，抱着嫣儿的骨灰，苏如栩湿了眼，半分都不愿意松开：“是。”

空气霎那的寂静，贺知行掏出烟，却又生生的按捺住。

他看了一眼，这个偏房，想要说出口的话，最终又是咽了下去。

“你多保重。”

五年情分，到头来，只换得四个字。

“夫人，您坐稳了，我们这就要走了。”马夫的一句话，拉回苏如栩的思绪。

撩开车帘，贺知行正穿着一身装束，站在那，看着她。

四目相对，她不得不承认，哪怕是时至今日，自己也是舍不得的，眼泪顺势而下。

第十六章：雁过惊鸿，痴心如梦

门前，贺知行的身形明显的是松动了，他顿了顿，似有犹豫，可前脚刚慢慢踏出了些，车夫便已经启动了油门，随着一声低吼，扬长而去——

罢了，嫣儿，我带你回家。

这次，全了你的心意，也放过我自己。

苏如栩坐在车里，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嫣儿的骨灰罐，她不敢想，躺在百花楼的那一刻，嫣儿有多么的绝望。

眼泪掉了下来，这次，她没有回头。

车子开到火车站就停了下来，贺知行怕阮帅怪罪，于是派了两个保镖跟着她，一路送她北上，可是苏如栩在站台站了良久，都未等到贺知行说的人。

一声惊响，火车吹着烟筒，周围的人也慢慢散了开。看了一眼站口，苏如栩最终还是自己提着行李走了上去……

从南平到东北，大概是一天一夜的距离，苏如栩靠着窗户边坐了下来，看着来往匆匆的人叹了口气。

心里掂量着，回了家里，该如何与父亲说这些事。

思绪混乱，心力交瘁，浓重的倦意席卷而来，不知不觉中，自己就撑着胳膊睡了过去，直到半路一声长鸣，车乘人员吹着哨子走过车厢。

“都注意一下，火车出了点问题，需要暂时停一会儿，大家不必惊慌。”

什么？

“那怎么办啊，我还等着回去。”

“运气怎么这么背！”

周遭开始喧闹，不经意间不知是谁碰到了苏如栩的行李，吓得她一个惊醒。

“实在抱歉，请大家稍安勿躁，等一等，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在查看道路情况了。”女乘务安抚着人心，可显然，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这还要多久啊？”身旁的一个老汉，操着一口东北话问道。

“这，估计得要一会儿，大家如果觉得闷，暂时可以下来透透气。”

这话一出，周遭的抱怨开始减少，一些妇女带着孩子率先下了车，不一会儿，车厢里就疏散了些。

苏如栩穿着洋式碎花裙，细长的卷发缠绕在腰间，一颦一笑都大有讲究。

身边的老汉不过打量了一眼，就半眯着盯起了她的行李箱，那是一个复古的牛皮制的箱子，看起来价格不菲，倒也不是平常人家可以用的起的。

“姑娘，不下去走走么？”他讪笑，贼眉鼠眼的，却一直在盯着苏如栩凹凸有致的地方。

“不了。”抱着嫣儿的骨灰，苏如栩坐在那，淡淡的说道。

这一遭，心里多有不安，苏如栩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概是她第一次自己北上，这么远的路，却无人照看。

“坐在这里多闷啊，下去转转吧，你看，大家伙都下去了，呆会儿列车开了，可是想舒坦都舒坦不了了。”壮汉指着窗外让她瞧了瞧。

拉开窗帘，有些刺眼，此刻正是下午三时，看着茫茫原野，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