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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无拦而是简陋：搭建的棚子简单单薄、里面的桌椅陈设也非常破旧。

城里的大赌场，或者地下赌场，都有很深的关系网，有人庇护；露天赌场都是小角色，随意起个棚，今日聚明日散。

码头工人、帮派份子以及一些兵油子，是此处常客。

也有非常落寞潦倒的妓人，在这里招揽生意。

鱼龙混杂，十分危险，普通人一向不从露天赌场路过。

姜楷生给颜以薇裹了一条围巾，让她换上深蓝色衣裤，不要穿裙子，直接带了她进赌棚。

“……怕不怕？”他又问她。

颜以薇：“大哥，你这算是以毒攻毒吗？”

觉得她怕杀人，就带着她来露天赌场玩。

“挺有意思。等凌晨五点结束了，那边还有小摊子喝酒、吃臭鱼。”姜楷生说。

颜以薇再次说他：“你真是个粗人！”

他肌肤深，混在码头工人堆里，不算醒目；颜以薇一身衣裤，在黯淡油灯下也不惹眼。

他们俩选了位置，颜以薇坐在正位，姜楷生反而拉过小椅子坐在她旁边。

“就是赌骰子大小？”颜以薇低声问姜楷生。

姜楷生：“对，这个地方的玩法比较简单。我喜欢简单的。”

吃喝玩乐的时候，还需要花心思，就太费劲了。

平日里勾心斗角，已经很累了，休息时姜楷生只想玩些不动脑子的。

他不爱打牌，也不喜欢麻将，因为都需要计算。

赌桌上的精力，不如在军中多留个心眼。

他就喜欢很简单粗暴的玩骰子，放松脑子和身体。

“……你试试看。”姜楷生说。

颜以薇没怎么玩过。

第一把她坐庄，点数很小。

一连输了三把，她的脸色却肉眼可见缓和过来了，她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她对姜楷生说：“你有什么摇骰子的诀窍吗？我怎么老是摇不到大的点？”

“没什么诀窍，就手感。”姜楷生笑道。

他扶住她的手。

简简单单，他摇了十七点。

颜以薇：“……”

看似简单的赌局，实则很能消磨时间。

颜以薇逐渐掌握了些窍门，偶然能赢一把。

她觉得自己终于快要入门，有人喊：“收棚了！”

已经凌晨五点了。

露天赌场晚上九点开始，凌晨五点收棚。青帮的人管理着这些地方，不会让人没日没夜赌。

当然不是考虑这些人的钱财，而是不能耽误码头上工的时间。

赌一夜，第二天还得照样去搬货。好些赌鬼短命。

“……这么快？”颜以薇有点诧异。

她觉得自己才来。

不知不觉，她和姜楷生在这里玩了四个小时。

简单的赌骰子，也如此吸引人，让人恍惚忘记了时间。

“是的。”姜楷生道，“再玩下去，你都要沉迷了。”

颜以薇骇然：“我不会！”

姜楷生笑。

十月天气，五点天色黯淡，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小小酒摊上，一盏煤油灯昏黄如豆，人影黯淡，谁也看不清谁。

姜楷生和颜以薇在一张油污污的桌子旁坐下，小伙计端了酒和下酒菜。

下酒菜有臭鱼、蚕豆和花生米。

臭鱼的确难闻。

姜楷生却道：“挺好吃，你尝尝。”

颜以薇艰难张开嘴。

闻着很糟糕，吃下去却有罕见的咸鲜，的确很好吃。

“再喝口酒。”姜楷生道。

酒没什么香味，又辛又辣，直接冲脑门儿。

颜以薇第一口，差点被呛得落泪。可这种浓烈粗野的冲击感，后劲儿却是莫名的爽。

比那些后感好、上进慢的酒，难喝无数遍，但舒爽感却是无敌的。

“……怎样？”姜楷生问她。

颜以薇重重舒出几口气：“你说得对，最简单的刺激是最快乐的。”

所以姜楷生从不做君子，也不将就高雅。

高级的快乐，需要各种努力去获得；最底下的乐趣，却这样容易。

上流社会的人端着，不会来这样的赌场、喝这样劣质的酒，也不会吃这样糟糕的臭鱼。

“我没骗你吧？”他笑起来，一饮而尽。

这种酒，是单纯的刺激，很容易醉人。

姜楷生喝了两杯，就放下了。

颜以薇反而添了一杯又一杯，停不下来。

姜楷生任由她喝。

后来她喝醉了，又吐了，趴在姜楷生背上，痴痴笑着。

笑得很憨。

从小到大，她许是从未这样憨笑过，有点可爱。

“姜楷生。”她低低叫他的名字，满口酒气，却比夜风还熏甜。

姜楷生爱死了她的味道。

他背着她，手用力托稳了她。

“我在，珠珠儿。”

“我不想做外室，也不想生孩子。”她低声告诉他，“我一怕赢不了他们，二怕生逆子。”

姜楷生安静听着：“你会赢的，我能帮你；你不是外室；我们可以不要逆子，一个孩子也不要，就咱们俩到老。”

醉鬼听见到了他的话。

她很笃定说：“你真的会断子绝孙，姜楷生。”

“是。”他笑，哄着她。

“我正好也不想要孩子。”她说。

“那你跟我吧？”他问。

醉鬼却沉默着。

她的头凑在他颈侧，没回答他的话，却轻轻舔了舔他的脖子。

姜楷生一震。

车子里，姜楷生温柔将睡沉的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拢着她，让她的头贴在他胸口。

颜以薇沉沉睡了一觉。

睡梦中很安逸。

她似乎到了一处温暖的地方，有明亮到晃眼的阳光，有火一样的木棉花，有一种极其宽大的树叶。

有点热，微微一身薄汗，人却很轻松。

她坐在窗前弄药。有个人在庭院的藤椅里睡着了，眼睛上蒙了极厚的素纱，像是眼睛受了伤。

他睡得很好，唇角有淡淡弧度，下颌曲线那样熟悉。

是姜楷生。

颜以薇醒过来，阳光从蕾丝窗帘的缝隙洒入，金芒落地。

她的头很疼，心情却轻松。

她居然在梦里，见到了睡觉的姜楷生，似乎他也在做梦。

到底谁是梦中人？

颜以薇哑然失笑。

房门被推开，姜楷生端了醒酒汤上楼。

他替她打开窗帘，又推开窗户：“感觉怎样？”

“还好。”颜以薇说。

姜楷生：“你昨晚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反悔。”

“我答应你什么了？”

第133章 他给颜以薇的家

颜以薇做了个好梦，又饱睡一顿，饶是有些宿醉后的头疼，心情也挺好的。

她很放松。

姜楷生突然说，她答应了他一件事，颜以薇的理智知道，自己必须紧张起来。

她没答应任何事！

一旦答应了，就不能善了。

她必须抵抗他。

可她全身处于一种很放松的状态，脑子也转不动似的，只是无意识反问：“我答应你什么了？”

——并无戒备。

姜楷生把醒酒汤送到她唇边，催着她喝了。

颜以薇慢慢喝着。

听到他说：“你答应今天跟我去太仓。”

颜以薇：“……”

很好，没答应给他做外室，第一个危机解除；也没答应和他睡、替他生育，第二个担忧化解。

她不怎么转动的脑子，更放松了，一口将醒酒汤喝完。

“去太仓做什么？”她问。

“我这几日都应该在营地，可我舍不得你。只得让太仓那边找点事。我借口处理要事，人就必须到太仓。”姜楷生说。

颜以薇：“……你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我一直都在宜城，你忙好了再回来看我。我不会跑。”

姜楷生坐到床侧，狠狠将她搂抱进怀里：“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懂不懂什么叫思念蚀骨？”

颜以薇不懂。

她的前世太过于忙碌、凄苦，从没有过属于自己的时光。

她也没遇到想和她谈情说爱的男人。

不知不觉，她就生了皱纹，变成了一个“太太”级别的人物，感情似乎彻底从她生命里消失了。

她不知道思念的滋味。

她唯一放在心尖上的，是她的小孩。而小孩一直都在她眼皮底下长大，没怎么离开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