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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绾眸色一颤，立即将宝石取下藏在手心，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避开人群回了府。
回到房间时，夜色已经深了。
桑绾推开门，一只冰冷的手便掐上了她的脖颈。
她身体瞬间僵硬，随即又放松下来，任由那人轻挑起脖间的链子。
“这究竟是什么，竟然比皇宫的部署图更重要。”
桑绾眼睫一颤，却是沉默着。
贺景时的手从她的脖颈往上，轻轻拂过她的脸，指尖冰冷刺骨，声音却无比柔和：“父皇已经发现失窃，这东西留不得了。”
桑绾一惊，抓住了他的手：“不可以！”
她一抬眸，便对上一双不含任何情绪的眼睛。
贺景时说：“给我一个理由。”
“眼睛。”
桑绾抿唇，眼中含着浓烈的忧伤：“这是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贺景时一声冷笑，“我的眼睛可还好好长在脸上！”
桑绾猛然一颤，脸上血色顿时褪去。
她久久看着眼前男人，看着他那双和前世明明一模一样，却又冰冷得如此陌生的眼睛。
她第一次，在内心最深处有了个一闪而逝的念头：他还是她的君枫吗？
贺景时松开她，语气冷淡而不容置喙：“给我。”
桑绾紧紧攥住宝石，如一尊凝固的石像般没有动作。
空气仿佛被冻结了，静默中，她听见贺景时叹息一声：“如果被父皇发现了，我会死。”
桑绾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一双手从身后轻轻拥住了她。
“我和它你只能选一个。”
“我比它重要，对吗？”头顶传来的声音脆弱无比，像是在确认什么一般，带着十分的不安。
桑绾微一侧脸，便可以看见贺景时微蹙的眉尖。
她爱的人，正逼着她做出选择……
手突然握不紧，冰冷的宝石如同刀刃在她的心上划开一道口子，痛不可当。
她闭了闭眼，彻底松开了手，声音干涩嘶哑：“你是最重要的。”
身后的身躯僵了一瞬，而后一只手轻抚过她的脖颈，带来一阵酥麻的感觉。
紧接着手心一空，身后的人骤然起身。
桑绾蓦地回过神来，一转头便看见一只匕首重重落下插在了桌面上。
“叮——”的一声，在她惊愕的目光中，宝石碎了满桌。
连带着她的心也被撕碎了，血肉淋漓。
贺景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恢复了面无表情，随即移开视线，径直走了出去。
一出门便有侍卫通传：“王爷，柳先生在书房等您。”
贺景时点了点头，往书房走去。
一进门，一个中年男人便迎了上来，俯首作揖：“王爷。”
贺景时挥挥手，挥退了下人，他坐到主位上，问道：“找到了什么？”
柳邑是他安排在外搜集姜国旧物与信息的人，若非有重要事不会回来。
柳邑狡黠一笑，眼尾露出两道深邃的丘壑：“王爷请看这里。”
随着他手指之处，贺景时看到桌上一大一小的箱子。
柳邑随即打开小箱子，用近乎狂热的姿态从中捧出一颗碧蓝的宝石。
见到宝石那一刻，贺景时猛然起身，不可置信攥紧了拳，指骨用力的泛着白。
这颗宝石——和他方才毁掉的一模一样！
柳邑说道：“此乃鲛人之目。”
“鲛人？”
贺景时霎时眸光一凝。
原来……桑绾口中的君枫，竟是个鲛人！
贺景时目光沉沉，声音骤然低沉下来：“此物你从何得来？”
“王爷且听我说，五百年前姜国都城天降水患，整个城市塌陷沉入海中，此物便是属下费尽心机从水底都城遗骸中打捞上来的。”
柳邑顿了顿，又神秘一笑：“还有一事，王爷可知晓？”
贺景时轻捻着那颗宝石，冷冷道：“说。”
“其实当年姜国灭亡，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此言一出，贺景时手便顿住。
柳邑接着说：“属下从姜国遗民口中打听到，姜国覆灭，其实是姜国最后一位公主——江阴公主勾结鲛人，屠戮全城！”
柳邑打开那个大盒子，里面摆放着一卷画轴，他双手奉上：“此次还捞出了那江阴公主的画像。”
贺景时心头莫名停跳了一瞬，
“打开。”他冷冷道。
随着画轴被展开。
贺景时的瞳孔骤然紧缩，上面所绘女子赫然和桑绾一模一样！

贺景时看着画像，沉默良久，却是伸手拿过画像——放在了一旁的火烛之上！
在柳邑惊讶无比的眼神中，火焰缓缓将画中人烧尽。
黑烟散去，贺景时脸色晦暗不明，冷冷下令。
“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柳邑收起惊讶神色，迟疑道：“是，那这颗珠子……”
贺景时冷声道：“你不必再管！”
方才毁掉那颗宝石，只是因桑绾为那颗宝石三番五次抗拒他，这种不受控让他不爽罢了。
如今冷静下来，他倒是发现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鲛人的眼睛，父皇为何如此重视？
贺景时幽暗的目光落在宝石上，心中莫名觉得此物日后还有利用价值。
他想的入神，全然没注意到屋外白焉离去的身影。
三日后。
桑绾练完剑回房，一推开门便看见桌上摆着一支金钗。
她呼吸顿时一窒，匆忙上前拿起来看了又看，竟真的是当年她及笄时，母妃送她的那支！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幽暗的声音。
“国都灭了，收集这些旧物未免太虚伪了，江阴公主。”
桑绾浑身一僵，转头就见贺景时向她走来。
贺景时脸上满是讥讽：“本王很是好奇，当初你是如何与鲛人勾结，残害同族？”
空气一瞬死寂。
桑绾看着他与五百年前分毫不变的脸，猝然苦笑：“是他们咎由自取。”
贺景时只冷笑一声：“那只鲛人就是君枫吧？”
桑绾没说话，默认了。
贺景时眼底泛着幽蓝的色泽，走到桑绾身旁，语气竟变得轻柔起来：“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姜国？姜国有什么是鲛人想要的吗？”
过往的记忆涌现，君枫被摆在祭台上的样子又一次出现在桑绾眼前。
她心中霎时一阵酥麻的疼意。
轻轻环住贺景时的腰，她喉中干涩至极：“不，姜国没有君枫想要的东西。”
“是姜王想要长生，所以抓了他。”
她紧贴着那具温热的身躯，心中的哀凉无以复加：“而我想救你，君枫。”
无比缱绻的‘君枫’两字，让贺景时心口猝然一动。
有那么一刻，他的心跳竟乱了拍。
他无意识的伸出手想要回抱桑绾。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侍卫焦急的声音。
“禀告王爷，禁卫军将王府围了，说要见白小姐。”
桑绾只觉贺景时身体一僵，而后自己就猛然被推开了。
贺景时呼吸紊乱的后退了两步，眼中不可置信与愤怒一闪而过。
他将差点回抱桑绾说的手背在身后，压住心中的情绪冷声道：“什么事？”
侍卫道：“街上有人说见到一女子戴着宫中失窃之物，那女子正是……白小姐。”
桑绾眉间一跳，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见贺景时沉声道：“知道了，人在这里。”
桑绾怔了怔，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就见贺景时的手抚上了她的脸，柔声道：“去告诉他们，你就是偷盗灵珠之人，将白焉摘干净。”
桑绾心猛地被攥紧，半响她哑声问：“那你会来救我吗？”
“我会去救你。”
贺景时ʄɛɨ说得斩钉截铁，如同一句诺言。
久久看着他，半响，桑绾点点头，任由侍卫将她带走。
……
囚车行在路间，颠颇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下来，侍卫打开了门。
“下来。”
桑绾手脚僵硬的下了车，还未站稳，胸前便一阵冰凉，随即猛烈的疼痛从胸口炸开。
刀刃穿过心脏，热血喷涌而出，桑绾失力的摔倒在地，逐渐失去了意识。
她知道自己又死了。
但也知道，没多久，她又会活过来。
大殿之上，桑绾猛地睁开了眼睛。
身边的人接连后退，随即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欣喜。
“真的活了……”
“此乃神迹……”
桑绾平静的环视四周，金碧辉煌的房间内围着十几位巫医与道士。
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咳嗽，周围的人迅速埋首往四周退去。
桑绾回头看去，只见当今的九五之尊病恹恹的躺在龙塌之上。
看向她的眼神中，露出了近乎疯狂的笑意：“原来世上真有长生不死，天不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