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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的微光刚刚透了出来，他远眺着山上影影绰绰的大佛影像，声音轻缓，“穆景阳性子倔，边总多顺着来，她毛被抹顺了，性子也就没了。”

职场上的千钧重担，练就了苏哲异常冷硬的性格。

但面对妹妹，苏哲心底的那抹温柔，还是不由自主的浮现。

苏哲将“莫触逆鳞”四个字说得委婉动听。

杭云若何尝听不懂，都是成年人，多说无益，他只淡笑，“我就是喜欢她这股性子。”

苏哲唇角浅淡的弯了下，余光扫了眼杭云若。

石刻还没到开放时间，暂时进不去。

一旁寺庙的门刚开，有僧人正在门口洒扫。

晨曦的微光给整个寺庙镀上了一层金边。

苏哲判断，他要找的人在寺里，他跨步走了进去。

穆景阳刚跟着进门，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将手中燃起的三柱大香高高举过头顶，朝着正殿方向，缓缓三拜之后，插进了香龛。

袅袅青烟慢慢升起，那背影清瘦，站在那里，正抬头望着整个大殿。

“源源？”穆景阳低声叫她，随即看向了一边的苏哲。

不是约好了，就他们兄妹二人吗？

简源源怎么也在这里呀？他们两个是不期而遇，还是提前约定的？

就在她心思缥缈的时刻，苏哲大步走向简源源。

他站在简源源旁边，先前身上笼着的疲惫感，被一种涌动的欣喜替代，苏哲噙着笑，“源源。”

简源源回头看见苏哲，一半惊讶一半欢喜。

她看见苏哲身后的穆景阳，还有穆景阳的上司，神色惊讶，“你们怎么都来了？”

“追着你来的。”苏哲双手插兜，仰起头，透过那一缕淡淡青烟，望向大殿。

简源源当了多少年住院医师，就见了多少年生死。

她所在的肿瘤科，住院部总是弥漫着沉重的生离死别的哀伤。

刚毕业的时候，简源源承受不住，觉得必须要找个出口，将这些沉甸甸的死别都宣泄出去。

偶然一次，她来了石刻，在悬崖峭壁上，一尊一尊巨大的佛像看过去，三品九生，因缘际会，似乎在与古人隔空对话。

看着，看着，她心静了。

后来，每当小雪节气前，她总是会来石刻，在清晨寺庙刚开时，就着晨光，烧香静心。

简源源总觉得，小雪节气后，天地可看作是苍茫一片，她一切混沌情绪都可以借此归于平静，她又可以开始新的一年，在人间奋力，与阎王拼抢。

一年又一年，就成了习惯。

“源源，”苏哲开口叫她。

简源源静静走向苏哲，站在他身边，苏哲柔声说，“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小遇带你来家里玩，我正忙着出门，要去北京上学。我在门口匆匆看了你一眼。”

简源源略歪了头看他，有些微惊奇，她之前从没听他讲起过。

她努力回想，十年前的记忆已经模糊，她想不起那些时光里苏哲的存在感。

“那时你背个小包，穿白色娃娃领短袖，黑色牛仔裤，扎着高高的马尾，我心里想，怎么跟个小屁孩一样。”

苏哲那时根本不知道，那样匆匆一眼，缘分好像就种下了。

“我在北京念大学，你在重庆读三军医大，我们后来再也没见过。”

苏哲总是个向前看的人，仿佛他眼里只有前路，没有身后事，他眼里只有向前，一直向前。

简源源第一次听他这样回忆起往事，而这段往事，似乎全部有关于她。

苏哲盯着简源源，似乎将她看进了自己心里去，从他心底牵扯出一点又一点的欢欣，将他整个人填得满满的。

“这么多年，我一直拼命向前奔跑，不敢也不想停下来，但这种日子又累又空虚，我总是劝穆景阳换一份轻松的工作，就是因为我知道，这样太累太累了。”

他声音放缓，顿了下，再说道，“直到穆景阳生病了，我才停下来，重新珍视我身边的人。”

苏哲的目光一寸寸向下移动，他一腔温柔全都给了简源源，“这一停下，记忆的闸门便开了，你小时候的样子，总在我脑海里出现，我找穆景阳要了你的电话，总找理由打给你。”

他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穆景阳，初遇是因为穆景阳，相爱也是因了穆景阳。

所以，今天，他一定要她来，她一定要在。

“刚一开始，我冷静又理智，觉得我们不过是适配。”

苏哲笑了一下，清俊的脸上，连下颌线的线条都透着锋利冷硬，“我像计算投资品一样精确运行感情的程序，可是，后来，我发觉那不过是我冷静惯了，怕自己一旦开始爱你，会对你感情太热烈，太疯狂。”

简源源看着苏哲，她用尽全部力气稳住心神，眼尾有些许湿润。

苏哲和她在一起，总是平平淡淡，不曾对她讲过半句甜言蜜语，更不曾做过为爱痴狂的事情。

他只是把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件小事做好。

她下夜班，他接她；下雨，他带伞去；她病人多，忙得来不及吃饭，他带饭带汤来给她；她说起哪里有好吃的，他休息日带她去；她说想去哪里，他挤出时间去碰她的时间，将行程安排妥帖。

凡此种种，说来不过都是寻常小事。

她的工作日夜颠倒，作息饮食都不规律，也不能经常回家。

他关心但不干涉，在每每忙疯了的日子里，照样抽出时间，精神奕奕的出现在她面前。

苏哲陪她每个休息日，哪怕只是短暂的一小会儿。

苏哲没有浓烈到要爆炸的感情，也没有疯狂到不可控的爱恋，但是，感情却一点一点脱离了他精确计算的轨道，朝着一日醇厚过一日的方向滑去。

苏哲一双眼睛定在了简源源身上，有时候，他嫌弃命运的阴晴，既然是最后的人，为什么命运不能早点将他们牵在一起？

可是，深思熟虑之后，苏哲懂了，命运其实给了他最至高无上的礼物。

太年轻时候，他目中无人，一心只是想在金融领域掀起风浪，最后成为风浪之后，唯一的那个人，而那个时候，他从没想过要真正走入一段感情。

不过是游走在无数女人之间，用金钱的挥霍，去填补内心世界愈发的空虚。

到后来，他好像除了钱还有地位，什么都不剩了。

想起过往岁月里，他曾经的闪耀人生，外面不过都是包裹了一层层厚厚的寒霜。

苏哲有些想哭，就因为这命运给他的这点恩惠，他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对着简源源无声的，单膝下跪。

而他手中那枚戒指，已经握了许久许久。

苏哲眼角湿润，心底的动荡让一向沉稳的声音，都带了点颤音，“源源，我的爱好像不太多，只有一点点。但我想每天都爱你，每天都给你多一点爱，爱上一辈子，给上一辈子。”

是的，没那么多，只够给一人。

也没那么热烈疯狂，只能慢慢的给，给上一生。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耀目的光芒撕开云雾洒满寺院，将所有人浸润在温暖阳光中。

简源源忍着眼角的泪，她以前一直觉得一个人过的很好很爽，有房有车有前途无量的工作，想玩就玩，想疯就疯。

可是时间总会在某一个时刻，悄无声息将人在梦里打醒。

她胃疼的时候，只有她自己，因为她不想让家里人为她操心；

下夜班时候，重庆荒唐的黑夜里，有时候飘雨，有时候骤雨不歇，她不是一个事无巨细的女人，总是丢三落四，她被大雨无数次的浇湿过；

……

就是那么一天，苏哲拿着伞在医院门口等她时，简源源忽然被时间打醒了，她真实的觉得，其实两个人也挺好的。

从最开始的生疏、见外、躲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