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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顾知珩匆匆出门，急着见新的投资人。
推开别墅大门一看，宋洛嫣还跪在他的车前。
她的身子前后摇晃，体力不支到快要栽下去。
顾知珩心紧了瞬，很快又恢复如常，他视而不见走到车旁，拉开了车门。
“顾知珩，你帮我一次，只要让我奶奶见你一眼，一眼就好。”宋洛嫣声音哽咽，颤栗明显却说得很急，生怕顾知珩打断。
顾知珩看着她惨白如纸的小脸，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明明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却说：“那就要看你多少诚意。”
宋洛嫣凝眸看他，满眼疑惑。
兰会所。
同样的包厢，还是宋洛嫣跟顾知珩，风水轮流转。
顾知珩与三个投资人分坐在真皮直角沙发上，宋洛嫣面无表情将他们面前的茶杯逐一斟满。
她心里牵挂着还在医院的奶奶，出了神，茶水便溢出了杯沿。
酒满茶半，宋洛嫣反应过来时，已晚。
“江总，你这助理是对我有不满啊。”坐C位是亚洲投资巨鳄姜旭，见杯满，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顾知珩眉头一皱，看向宋洛嫣的眼底，不悦一闪而过。
他伸手去拿茶杯欲起身致歉，不料宋洛嫣却先他一步端起。
“不好意思，姜总，刚才是我疏忽，我干了这杯以示歉意。”
她仰头将还烫舌的茶水灌进喉咙，温水入喉，如吞红炭，灼热难受。
宋洛嫣的脸瞬间红了。
顾知珩剑眉皱更紧了，一抹疑惑从心头闪过。
她怎么直接道出了姜总的名字，见过姜旭本人的人，屈指可数。
他刚逐一打招呼的时候，宋洛嫣还在门外候着。
宋洛嫣展示空杯示意，捂嘴偏头干咳了数下。
再开口，声带已嘶哑，粗嘎刺耳：“姜总，还请多关照。”
顾知珩的思绪被拉回，附和道：“姜总，我罚酒三杯赔礼。”
姜旭定睛细看了宋洛嫣一眼，夺过顾知珩酒杯阻止：“不用拘这小节了，谈正事吧。”
顾知珩松了口气，他眼神示意宋洛嫣出去等。
这场会谈，顾知珩进行得前所未有顺畅。
姜旭不仅愿意追加百亿投资，还承诺引荐他进亚洲商圈。
他脚步轻快送走姜旭等人，宋洛嫣安静出现在他身后，她的声音更粗嘎了，像含着刀片。
“你现在可以和我去见奶奶了吗？”
顾知珩回眸看了她一眼，正要开口，这时手机却响了起来。
宋洛嫣余光瞥到「婉婉」。
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向顾知珩投去哀求的目光。
她真的很着急，奶奶还在等她。
顾知珩当着她的面摁下了接听键，陆婉兴奋的声音传来：“阿砚，今天是我的排卵日，你能早点回家吗？”
陆婉喜极而泣的声音一字不漏传入宋洛嫣耳中。
她抬手拽住顾知珩袖子，低声恳求：“求你，我奶奶快不行了……她还在等我们……”
四目相对，顾知珩满眼无动于衷，瞥了她一眼便走远。
宋洛嫣望着他不疾不徐的背影，心沉深渊。
疗养院来电，她赶紧接起，奶奶二字刚出口。
电话那头报以歉意的声音将她打断：“宋小姐还请节哀顺变，老人已经走了……”
血液从头凉到脚底，宋洛嫣大脑空白一片。
“走吧。”顾知珩挂断电话走到他面前。
见她发愣，顾知珩没好气：“我只给你半小时……”
话没说完，宋洛嫣狠狠一记耳光狠狠甩在他脸上！
宋洛嫣扑上去，胡乱捶打顾知珩，歇斯底里——

“为什么不跟我去！为什么要刁难我！”

“我奶奶走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求你了，我明明求你了，你为什么不答应我？！”
“你特么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跟她睡！”
顾知珩被吓到了，他上前抱住宋洛嫣：“绾绾……”
他试图安抚她，却被她一把猛地推开，她猩红着眼冲他嘶吼：“你滚吧！再也别让我看见你！”
宋洛嫣扭头离开，拦了一辆车很快消失在顾知珩视线。
顾知珩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心像被剜走了一块。
自这天之后，宋洛嫣好像突然一下子人间蒸发了。
三个月过去，她像一滴水流回大海，顾知珩无从寻起。
陆婉成日缠着他要生个孩子，为数不多的旧情被消磨殆尽。
他给了她的五百万，表示先分开冷静。
顾知珩致力打听宋洛嫣消息，他想找她说声抱歉，从前他只知道宋洛嫣是个孤儿，并不知她真的还有奶奶，还有家人……
经过多方打听，顾知珩找到了宋洛嫣和奶奶的住处。
位于郊区的小院年久失修，堆满各色废品的院内长满了杂草。
“你找谁？”
隔壁种大棚蔬菜的胖婶，听见声响，走了过来。
顾知珩闻声回眸，对上胖婶视线，吓掉了怀中满筐的上海青。
胖婶瞪大了眼不敢置信道：“淮之——！”
顾知珩诧异皱眉：“什么？”
胖婶又定定看了他几眼，才缓过神来，她仍瞪大的眼睛喃喃道：“太像了，太像了，这双眼睛跟淮之一模一样，竟然真有这么像的人。”
淮之，顾知珩默念了下这个的名字。
胖婶捡了地上的菜走到顾知珩身前，问：“你找谁？绾绾吗？”
顾知珩点了点头。
胖婶领他进了门，一股陈旧的灰尘扑面，抬头他便看到墙上一张泛黄的合照。
小小的宋洛嫣坐在年迈的奶奶怀中，左手攥紧旁边的小男孩，对镜甜甜笑着。
顾知珩凑近看，这是他从未见过笑那么甜的宋洛嫣。0
她从来只微笑少有失态，平静而从容，跟照片上鬼马精灵的小女孩判若两人。
“你也觉得像吧？”胖婶将他思绪拽回，她指着小男孩说：“你的这双眼跟淮之长得一模一样！你不会也是淮之的亲人，来寻亲的吧？”
顾知珩定睛看去，也怔了下，确实像，就连右眼角的红痣都一模一样。
他回过神，否认：“不是，我是来找宋洛嫣的，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胖婶摇了摇头，回溯了下记忆说：“淮之去世后没多久，她亲生父母找了过来，她就带着何老太一起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不回来也正常，她太苦了，何老太捡她回来的时候，就只有我两巴掌大。”
胖婶说着，伸出两只肥厚的手比了比，接着说：“可怜哟，又有先天性心脏病，谁都没想到她能活下来，更没想到好好的淮之会车祸去世，他要是没走，现在说不定已经跟绾绾结婚了。”
轰地一下，顾知珩如遭雷击。
一个不成型的想法在脑海产生，他转头询问胖婶：“我能进去绾绾房间看看吗？”
“看，你随便看，我得去送货了，出门把门带上就行。”
胖婶一走，顾知珩推开那扇贴着美少女贴纸的卧室门。
直觉告诉他，这是宋洛嫣房间。
卧室窄小，入目看到的是一米二的小床紧挨着一张陈旧的木桌。
满墙泛黄的人物素描，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那双眼角带痣的深情眼，与他如出一辙，但却不是他！
画纸中的少年，或穿校服，或穿T恤牛仔，朴素简朴全然不如他矜贵。
脑海中不成形的想法渐渐成形：他，或许，是何淮之的替身！
顾知珩的心骤然一紧，胸腔的愤怒快将他撑破他。
一瞬间，所有理智荡然无存，他猛地将墙上所有画纸撕下，扔到地上。
素描纸飘落满地，宋洛嫣稚嫩的笔迹露出——
“今天我梦到跟淮之哥了，但是他要等到月底才放假，我好想他啊……”
“纪念第一次送淮之哥礼物，餐厅兼职赚到五百块，给他买了一双新运动鞋，他凶我浪费，但我看到他背过身后笑了。我要努力赚钱，不让淮之哥再穿502粘的坏鞋……”
“淮之哥，你不是说好要给我过18岁生日的吗？你这个骗子，你说了不骗我的！”
“淮之哥，我好难过，好想你，你能不能带我走啊……”
“淮之哥，明天我就要做心脏移植手术了，你会保佑我吗？其实我不太想，我想你带我走，我好想，好想，好想你……”
不对，不可能。
宋洛嫣分明表现的那么爱他，她不可能是为了别人才接近自己！
也许是误会，他要找她问清楚！
顾知珩摔门而出，红着眼冲出小院，天大地大，他又能去哪里找呢？
“宋洛嫣，你耍我。”
顾知珩望着没入地平线的夕阳，攥紧的手瑟瑟发抖，眼眶发热。
先是恨，接着是发了疯似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