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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了这么久的老板，怎么说也能算半个好哥们了。

「好哥们肯定不介意我拿他练习的，对吧，在地狱。」

被叫到名字的我恍然回神，对着自己光线昏暗的屋子呆呆地「啊」了几声。

「啊」了好几声才想起来，他们听不见。

我又捡起手机，双手颤抖地在上面打字：

【你换个人练习吧，我消受不起……】

可能是紧张，平时我几秒钟就能打出来的字，此刻愣是打不好。

越紧张的时候就越容易出事，偏偏许俨还要隔着屏幕叫我：

「在地狱，你觉得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够不够诚恳啊？」

我没发弹幕，他就一直喊我。

「在地狱？

「在地狱？

「在地狱？」

别叫了，我这会儿被叫得脸红心跳，好像真的被丢进地狱了一样。

方才打的错字百出的句子被我删掉，我颤抖着打：【你能不能收敛点？】

你开屏开这么厉害，我有点害怕。

许俨看到我的弹幕，摸了摸自己的面具。

「我不收敛吗？」

豆豆：【一点都不收敛。】

我爱钱钱爱我：【你就差给每个人都发个宣传单说一遍你喜欢小墩了。】

财神爷的心尖宠：【所以以后到底还骂不骂人了啊！】

脑残老板在地狱：【就是啊，你这么嚣张，不怕被人扒出来吗！】

许俨停顿了一下，很得意。

「不会，小墩教过我，虚拟的互联网虚拟的家，虚拟的祖坟不怕扒。」

我真是。

我有罪，我忏悔，我怎么什么都教给他？

现在倒好，这脸皮给他厚的。

我不甘心：【那要是小墩把你给扒出来呢？】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了许俨的慌乱。

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在满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和「还是在地狱会拿捏他」中，他很快调整好自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提出了解决方案。

「你说得对，我伪装一下自己。」

然后他开始顶着个低音炮在那儿乱吼。

我脸上写满了无语。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儿也不忍了。

我被吼得心烦意乱，直接连线开麦：「把你嗓子里那辆摩托车给我开走。」

当我说出那句话后，许俨整个人呆愣住了。

他嗓子里的摩托车从此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

他说：「在地狱，你这声音，我怎么这么熟悉？」

卧槽？

卧槽卧槽？

我说话了？？？

我火速取消连线，但还是挡不住弹幕上的疯狂。

财神爷的心尖宠：【在地狱，你怼在天堂的语气好熟练啊，平时没少干吧？】

豆豆：【在地狱，你不会是小墩吧？】

我爱钱钱爱我：【有点怀疑在地狱的身份，你看看在天堂现在这么愣，在地狱很有可能就是小墩。】

【在地狱和在天堂还是情侣名呢。】

【啧啧啧。】

【啧啧啧。】

【啧啧啧。】

财神爷的心尖宠：【我是来学骂人的，不是来吃狗粮的！】

「？」

你们都是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练过还是咋的，眼睛这么毒，不要命了？

我这脸红得不能再红了，熄灭手机，我果断入睡。

那天晚上，我做梦都是许俨。

他开着嗓子里的那辆摩托车问我：「小墩小墩，今天还种发财树吗？

「小墩小墩，要不把我和发财树放一起搬你家吧。」

而我，很离谱地答应了。

开着那辆摩托车，把他和发财树都带回了家。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一整个精神恍惚脸红心跳，不知东方之既白，不知天地为何物。

8

一晚上都在梦许俨，再上班的时候，我整个人颓废了许多。

许俨也是，头重脚轻地踩进了办公室。

一个没注意，差点踩到门口保洁阿姨的墩布上。

他精神恍惚地和阿姨道歉，一转身就撞上了我的目光。

他心虚。

我也心虚。

我们俩目光一触即分，谁也不敢多看谁一眼。

好像再看下去就得收费一样。

我同事又戳我：「小瓷，咋了，老板要解雇你？」

我嗯嗯啊啊：「可能吧，不知道。」

同事：「快对着小墩布和小小瓷拜一拜，这可是老板给你的吉祥物，好歹找到下家再走呢。」

我心情复杂地对着小小瓷和小墩布拜了又拜，胡乱许了几个愿望后，许俨的声音就跟鬼魅一样地飘过来了：

「陶瓷。」

我唰地一下挺胸抬头，拿出幼儿园上课的一百二十分精力，分辨许俨的下一步动作。

「在的许总。」

他有些艰难地问我：「你平时，刷短视频吗？」

我坐直，一板一眼回答：「不，我不看，我们社会主义接班人都是看学习强国的。」

许俨松了一口气。

「挺好，这个习惯保持住。」

他转身走了。

走了没几步，又退回来。

「千万别看，容易带坏你。」

我一通点头：「嗯嗯放心，我坚决不看，我将奉献我所有的精力给党和国家，做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许俨走了。

我觉得，事情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

我继续在暗中观察许俨的账号，许俨继续在平台上揣测如何追小墩。

这是很完美的平衡。

但是我没想到，平衡这么快就会被打破。

我的同事，我那些深受许俨严格到变态的要求伤害的同事，突发奇想，想要找一个账号直播试试水。

看一看普通账号直播的自然流量，好为项目铺路。

为了让领导有参与感，他们提议用许俨的账号直播。

对，其实真实目的就是想要看看老板天天都点赞些什么玩意儿。

看看资本家是不是都背地里偷摸查压榨人的方法，要不然脑子里怎么那么多离谱的想法。

精神恍惚的许俨似乎忘记了自己是一名骂人主播这件事，在大家的忽悠下，他以为自己是一个僵尸号，非常配合地交出了自己的手机，并解开了密码。

我眼睁睁看着大家点开短视频 APP，翻到「我」的页面。

然后对着满屏的「小墩是不是喜欢我」，陷入沉思。

片刻后，有人想起我桌面上被撸了好多天的小墩布，扭头看我。

我一个激灵。

「看了他的，可不能再看我的了哟。」

我撒腿就要跑。

脚还没动，脑子就转过来了。

我跑什么，我跑了不正是说明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就得大胆往前走，加入他们的阵营，吃老板的瓜，这样就没人怀疑我了。

于是，我控制着自己还不太熟悉的四肢朝着人群正中心走去，努力把自己的头凑到正中央，假装自己是第一次看见这个画面。

捂嘴，惊呼。

「天啊，许总，这个小墩布是你 crush 的化身吗，那我怎么好意思拿着呢？

「都怪我，当初不弄清楚事情缘由就乱接东西，没有影响您和小墩的感情吧，要是小墩生气了，你告诉我，我去向小墩姐赔罪。」

我体贴且急迫地把小墩布硬塞到许俨手里。

他还不太愿意接，手攥得死紧。

我快把他手心抠烂了，才勉强塞到他手心。然后，在他诧异且不愿接受的目光中，郑重地握住他的手，嘱咐道：「这是人生大事，可不能马虎，答应我，一定要跟小墩姐好好的，可别因为我耽误你们。」

许俨脸上有些麻木。

「你认真的吗？」

我点头：「嗯，认真的。」

好不容易把这个锅甩出去，我松了一口气。

一转头，那边已经用许俨的账号开上直播了。

我那一向热情的同事招呼着大家都进许俨的直播间，我的心又重新提到了嗓子眼。

我假笑：「不用了吧，我跟你们看一个就行。」

同事体贴道：「用的用的，不费事。」

然后，趁许俨不注意，她把我拉到一边悄悄说：「老板的八卦你不想看？他一直播，那个小墩准能出现，快点，别说我有好事不想着你，快跟我们一起进来。」

我：「哈哈，哈哈。」

我不想看老板的八卦。

我绞尽脑汁想要逃离。

许俨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我身后，轻声说：「要不你还是进去吧，我也有点事想跟你说。」Ϋż

……

我麻木地点开手机，麻木地点开 APP，麻木地点进「道德素质在天堂」的直播间。

方才的伪装在此刻碎了一地。

下面显示：「脑残老板在地狱已进入直播间。」

许俨沉默了。

我的同事们也沉默了。

这个网名，很难有人不沉默。

我说：「许总，你现在还有事情要跟我说吗？」

许俨：「……」

9

我的同事们还在兴致勃勃地玩直播。

我站在老板旁边，无语望天，表面云淡风轻，实际上恨不得把他的发财树全浇死。

「谁家好人用大号上网啊！」

许俨站我边上，一脸生无可恋。

「你能耐，你用小号，还不是跟我一起掉马？」

哎。

谁家好人男女主一块儿掉马啊？

10

掉马这件事实在太尴尬，尴尬到我当天直接请了病假回家。

许俨大概也觉得继续相处下去不太妥，立马就同意了我的申请。

于是，我和许俨，在离公司最远的密室逃脱门口遇见。

拼的还是同一个场次。

哈哈。

哈哈哈。

这该死的缘分，竟意外地甜美。

我不是没想过直接退出，可是老板说，如果我现在退出，钱不退。

那可是我冒着被骂傻的风险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

踏出去的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