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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牙忍耐了几秒，终究是被内心那个邪恶的念头驱使，放下手上的花束和行李箱，按下电梯的下楼按钮下楼去了。

电梯反光镜里的男人面容冷漠，目光里透露着不甘和阴暗。他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伸手开始动作起来，把一丝不苟的白衬衫衣角从皮带里抽出，揉成带着糜烂含义的褶皱。衬衫最上端的几颗纽扣解开，随后在白皙的脖颈自己用手指掐出几道淤青，这个过程的裴砚臣连眉峰不动，仿佛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负一楼，他毫不犹豫地迈步，踏出了电梯间。

*

阮汐笙换好衣服下到负一楼的时候，连丰露雨那辆车的影子都没看见。

空旷的停车场里只有裴砚臣孤独站立的影子，正在慢条斯理地系着衬衫扣子。

阮汐笙满脸不可置信，不明白仅仅过了短短的几分钟，裴砚臣怎么就从衣服扣上最顶端的禁欲系，变成不好好穿衣服的散漫样子。而且他脖颈间那几道难言的暧昧痕迹是什么时候有的，刚刚看见他的时候有吗？阮汐笙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力。

裴砚臣似乎也留意到她震惊的目光，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刚和他打架了，你信吗？”

“你当我是傻子吗？”

说他刚刚和别人在床上打了一架她倒是比较相信。

等她留意到他手里正拿着她熟悉的电脑包的时候，才像串线一样联系起一切，瞬间明白裴砚臣刚刚到底干了什么。

阮汐笙又气又好笑，像是第一次认识一样打量他：“你这个样子替我拿的电脑？你故意的吧？”

裴砚臣也终于回过神来，被自己刚刚莫名其妙的诡谲行为吓到了。

他的脸上露出赧然，又转念想到之前答应她要坦诚，有些难以启齿：“我没说别的，就只说你让我下来拿东西，如果他要误会我也没办法啊。”

“你这个样子正常人都会误会好不好？你真的很幼稚。”阮汐笙冷笑，这才想起裴砚臣是个非常典型的天蝎座，从小就对他的东西占有欲很强，不会碰别人的东西，也不喜欢别人觊觎他的东西。

裴砚臣也意识到她生气了，连忙追着她道歉：“对不起，我就是嫉妒，所以一时间鬼迷心窍才干出这种事，我现在也很后悔。”

“将心比心，之前你和异性谈笑风生，我心里不舒服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更何况他们现在没有关系了。对视的时候俩人都意识到了这点，裴砚臣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像是突然失去光泽的珍珠。

“你这么生气，除了我做得不对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吗？”

“或许，你喜欢他吗？”裴砚臣死死地咬住嘴唇，眼里布满了悲伤，仿佛在哀求她不要说出肯定的回答。

阮汐笙读懂了他的情绪，却仍然生气于他刚刚蛮横的行为，没有给出回答。

裴砚臣理所当然地把这种沉默理解为默认，心脏瞬间感受到了一阵刺穿的痛楚。

哀莫大于心死，他几乎快站不稳，要靠意志力才能强撑着挺直背脊。

经过很长一段心理挣扎，裴砚臣眼里的情绪明明灭灭，最终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艰难开口：“如果你真的喜欢他，那我去和他澄清道歉。对不起，是我打扰你们了。”

阮汐笙双眸发直，她没想到骄傲如裴砚臣，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她死死地盯着裴砚臣那被他自己咬得满是伤痕的嘴唇，此刻竟然奇异地感同身受了裴砚臣的难过。

裴砚臣却一刻也没有办法在这样残忍的修罗场里呆下去了，他勉强自己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会和他澄清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耍花招。”

说完他连再见也没有勇气说，将电脑包塞到她怀里，逃一样地大步刷脸进入楼栋，离开了只有俩人的停车场。

阮汐笙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门口的时候，裴砚臣的行李箱已经不在了，只留下那束纯白又美丽的郁金香。

它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然如火如荼地绽放着美丽和璀璨。

裴砚臣最终还是留下了这束花，也留下了卡片，只是那张卡片上什么也没写，却隐约有水痕。阮汐笙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这水痕是来自裴砚臣，还是来自于她。

她想说他们果然不合适，总是互相伤害，让彼此感到痛苦。她应该要高兴于裴砚臣好像终于放弃这样没有意义的执拗了，却又忍不住蹲在地上，抱着那束花掩面而泣。

37（完）

自那天之后，阮汐笙就再也没有见过裴砚臣。他那些碎碎念的日常分享，那些不重样的鲜花，都随着他这个人，一起离开了她的生活。

这不是她当初想要的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那么难过呢？

除开忙碌的工作，阮汐笙每天回到家的闲暇时间都忍不住想起他，甚至比当初离婚还要痛苦。当局者迷，她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原意在备婚的忙碌中，抽出时间帮她全盘梳理了一遍思路，随后一针见血地告诉她：“因为你们相爱呀，相爱却还分开，比对方不爱你更让你怨怼。”

“我之前劝你分开是因为你觉得他不爱你，现在你知道你们彼此是相爱的，你却不再愿意和他在一起。现在如你所愿分开了，你有感受到你所期待的平静吗？”

“你没有勇气和他重头再来，觉得可能会把彼此伤得鲜血淋漓，可是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分开，难道就不是遍体鳞伤了吗？”

“他真的不愿意为你改变吗？你也不愿意为他改变吗？你们真的不合适吗？”

原意叹了口气，轻轻抱住好友瘦削的臂膀：“你我都明白，哪里有绝对合适的爱人呢？爱情总要回归生活，总要彼此磨合，你如果有离开他的勇气，为什么又不考虑再和他再试试呢？”

“到那个时候心灰意冷，也好过现在这样，明知道相爱还分开的意难平。”

原意附在她耳边，耳语一样轻轻呢喃，又隐约像是一道叹息：“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但是洵洵，不要让自己后悔。”

“不要让自己后悔。”原意的这句话，在阮汐笙在电梯间看见林助理的时候，反复在她的耳边震荡。

“太太您好。”即便是离婚了，林助理还是没有改变对她的称呼，对她的态度也依然尊敬。

她望向他手里提着的保温壶，挣扎了好一会才开口：“你这是？”

林助理也留意到她的视线，脸上依然是那副弧度固定的官方微笑：“我来给陈总送点吃的。”

“哦哦，好的。”

阮汐笙一脸恍惚地回到家里，越想越不对劲，裴砚臣还住在这里吗？

如果在公司还好说，裴砚臣在家如果有空基本都是自己做饭，怎么会需要别人送食物呢？

她脑海里又蓦地想起之前他胃疼的那副苍白模样，心下怀疑他是生病了，内心更加不安。

但阮汐笙仍然没有弄懂自己到底是怎么考虑他们的事情的，所以也不会贸然去关心裴砚臣到底是不是生病了。

她按部就班地吃饭，洗澡，睡觉，努力当做没有这回事。

然而躺在床上，任由思维发散的时候，这些画面却全部从脑海里浮现，吵得她心神不宁，连眼睛都没有办法安稳合上。

这次她再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她已经忘记了，睁眼闭眼都是他的样子。

阮汐笙恍恍惚惚地全凭潜意识动作，拿上手机踩着外出拖鞋，准备上楼确认一遍，好让自己心安，才能安稳睡去。

然而按下电梯上行按钮等待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她也没有权限通过电梯抵达裴砚臣所在的楼层。她扭头望向那道推开门后充满未知的，黑暗的消防铁门。

要爬上去吗？她在心底问自己。

可是她找了又找，竟然没有在心里找到任何不去的理由。

于是她毅然决然地推开那扇门，决定去攀爬那十五层的楼梯。不过是十五层楼而已，裴砚臣之前每天都从楼上下来，她也能爬一次。

她在心底说服自己，用力推开那扇并不算轻的铁门，却差点被门后的一团黑影吓得尖叫出声。

幸好她推门的动静成功唤醒了楼道感应灯，借着并不明亮的灯光她分辨出那团黑影是蜷缩着的裴砚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