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王桂英面色惨白，嘴唇都在发抖，心里更是委屈极了，“爹，俺嫁到季家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咋能逼着红军把俺撵出去呢？”
季红军愣在了原地，他不敢看妻子，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凤倾羽上前握住了王桂英的手，在她的耳边淡淡地道，“娘，我们要相信爹，他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闺女啊，你还小，不懂，一个孝字压死人啊，你爹要是真跟你爷奶断绝关系了，那往后他还不得被唾沫星子给淹死啊。”王桂英眉头紧蹙，心里难免有些担忧她跟闺女的处境。
丈夫的脾气她还是了解的，确实不可能真的把她们母女撵出家门，她就怕公婆闹别的幺蛾子，万一拿她闺女不是季家人的借口，把她家闺女给撵出季家咋办？
“爹，你这是闹啥啊？你要是非要让俺把桂英送回娘家，那俺就只能当一回不孝子了。”季红军的语气十分坚定，反正抛妻弃女的事他做不出来，不孝就不孝吧。
爹娘至少还有大哥养老，而桂英却只有他能依靠.......
季老爷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骂道，“好，那你就带着你媳妇和孩子滚出去，你眼里都没有俺这个爹了，那咱们就断绝父子关系，以后你季红军就跟俺没关系了，这房子也是老季家的，给你三天时间从这里搬走。”
“叔，你可别冲动啊，不管咋说，红军都是你跟婶子亲生的。”大队长宋有才急匆匆地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他正在家里吃着早饭，就听人说季家老爷子找人来请他去做个见证，说是要跟亲儿子断绝父子关系。
这父子关系哪里是说断就能断的啊？
老爷子摆明了瞎胡闹啊！
“有才，你别再劝了，俺已经决定了。”在季老爷子的心中，他最喜爱的就只有能说会道的大儿子，小儿子可有可无，以前没分家的时候，小儿子还能给家里干点活，现在家都分了，这样忤逆长辈的不孝子，还留着干啥？“你给俺写个文书，俺把手印摁了，从今以后这小畜生是生是死就跟季家没关系了..........”
宋有才满脸为难，他还是头一回听说亲爹要跟儿子断绝关系的，“叔，这文书俺也没写过啊，该咋写啊？”
“还能咋写？就写俺跟季红军断绝父子关系，以后俺跟老婆子老了，也不用他养老，只要他搬出俺们老季家的房子就成。”季老爷子当初根ᴊsɢ本就不想把这座老房子分给了小儿子，只是亲戚们都来劝他，要是真的直接把儿子给撵家门，会被村里人戳脊梁骨，所以他就让小儿子一家暂时住在这座老房子里，等以后再把房子要回来。
现在他家老婆子都被这逆子给气病了，他觉得是个把房子要回来的好机会.........
“那红军一家子搬去哪儿住啊？”宋有才彻底傻眼了，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吧，这把人扫地出门做得是不是也太狠了点？
“他爱住哪儿住哪儿，跟俺有啥关系？”季老爷子冷哼了一声，他压根就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啥不对的。
宋有才一脸无奈，只好找了纸和笔，按照季老爷子说的写了文书。
季红军眼神黯然，心里忍不住苦笑，这就是他敬爱的爹娘啊！
“孩她爹，只要咱们一家人都能在一起，住哪儿都行。”王桂英咬了咬牙，心里暗暗想着，大不了她就拉下这张老脸，带着一家人先回娘家住。
凤倾羽倒是觉得断绝父子关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是她冷漠绝情，而是季老爷子跟季老太太都太过偏心了。
要是将来季家条件好了，老两口怕是又要跟着大儿媳妇来要钱了，所以还是快刀斩乱麻更好。
只是，季红军的心里肯定不好受，在原主的记忆里继父季红军是个很孝顺的人，别看季家都已经分家了，但凡过年过节家里吃顿好的，都会分一半送去给季爷爷和季奶奶吃。
而季红军不知道的是，那些东西根本就没进老两口的肚子里，而是全部都被送去给大房的两个儿子吃了。
一直都没有开口的凤倾羽突然站了出来，“大队长，断绝父子关系可以，但有些话得说在前头，要是万一将来爷奶他们又反悔了，想要找我爹养老了怎么办？ ”
大队长宋有才惊讶不已，他没想到这丫头不声不响的，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季家丫头，那你说该咋办？”
“当然是把不用我们家养老这件事写到文书上啊！”凤倾羽表情淡淡的，既然季老两口都打算把她们扫地出门了，那她当然得提前做好准备啊！
“甜甜，别再说了，”王桂英面色焦急，拉着凤倾羽就要往屋子里走，她虽然知道闺女说的这些都是为了这个家，但她更加担心闺女的名声，“你这孩子，娘知道你是好意，可你还是个姑娘家啊，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你啊？”
“桂英，没事，甜甜说的这些也是俺想说的。”季红军眉头微蹙，他这些年吃的亏已经够多了，这回，他想听媳妇和闺女的，“爹，断绝父子关系，俺没意见，但有一点，将来你和娘年纪大了，可不能再来让俺养老了。”
“哼，你先把自己养活再说吧！”季老爷子冷哼了一声，别以为他不知道，小儿子这些年根本就没挣到什么钱，反而为了养家糊口欠了一屁股债，“俺跟你娘用不着你养，你放心好了，俺就是饿死，也不会去找你的。”
“既然叔你都这么说了，那俺就把这条也给写到文书里吧！”大队长宋有才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想不明白这季家老爷子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好不容易养育大的儿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不过，这又不是他家儿子，他也懒得管那么多，人家怎么说，他就怎么办呗！
宋有才把写好的文书递了过去，“红军，你来签个字，摁手印吧！”
季红军苦笑着在文书上签字摁手印，季老爷子也痛快地就在文书上摁了手印。
临走的时候，还催促季红军跟王桂英，让他们赶紧搬走。
............
众人都走了后，季家终于再次恢复了平静。
全家人围在一起吃着早饭。
王桂英跟季红军两口子一人啃着一个玉米饼子，就着桌子上那一碗腌制的酸豆角。
而凤倾羽跟两个妹妹面前却摆着一碗奶白色的鱼汤。
很明显她的那碗鱼汤要比妹妹们的多一些，但凤倾羽一闻到鱼腥味就觉得没胃口。
这时候做饭根本就没有什么调料，再加上王桂英的厨艺也确实不怎么好，鱼汤里连姜片都没放，所以腥味很大。
“闺女，你咋不喝鱼汤啊？这可是你爹特意去河里抓了鱼熬汤给你补身子的。”王桂英眼中流露出了浓浓的担忧，一看到自家闺女头上的伤，她就忍不住想骂人，“要是让俺知道是那个瘪犊子玩意推的你，老娘要了她的命。”
季红军闻言连忙开口关心道，“甜甜，你是不是头又疼了？要不爹带你上卫生院看看吧？”
“爹，娘，我没事，就是天气热了，胃口不太好。”凤倾羽忍着腥味喝了一口鱼汤，突然又摸了摸头上的纱布，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似乎该换药了，“对了，娘，我头上这伤是不是该换药了啊？”
王桂英一拍脑袋，十分懊恼地喊道，“哎呀，你看俺这脑子，诊所的大夫还专门叮嘱过俺，让俺每天给你换一次药。”
“娘，那一会让青青给我换药吧！”天气有些炎热，凤倾羽头发上都出汗出得黏糊糊的，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洗头发了，可惜，要先把头上的伤养好，才能洗头发，“等换完药，我想去县城里逛逛........”
她要去县城看看，到底做点什么小生意能赚钱。
“啊？你这脑袋上的伤还没好呢，去啥县城啊？”王桂英一想到全家马上就得搬走了，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道，“闺女，你还是好好在家躺着吧，娘一会回你姥家一趟，问问能不能让咱全家借住一些日子。”
季红军咬了一口玉米饼子，闷声道，“住的地方俺来想办法吧，实在不行，俺去大队里问问，看能不能把山脚下那几间屋子借给咱家住。”
“这能行吗？昨天那宋建设来咱家，刚被俺和甜甜收拾了一顿，他老子宋有才会不会公报私仇啊？”王桂英一想起这事就来气，宋家简直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当年宋有才跟村里的妇女相好，现在他儿子又四处盯小姑娘，还想跑来坏她家闺女的名声。
那小子想癞蛤蟆吃天鹅肉还得看看她答不答应呢！
“没事，大队长那人虽然有时候小气自私了点，但还是能拎得清轻重的，他要是还想继续当这个大队长，就不能在明面上报复咱。”季红军表情凝重，他必须得赶紧找到住的地方，否则按照他爹的脾气，保不准哪天就来把他们家给撵出去了。
季萍萍看到爹娘都因为没地方住而愁眉不展的，便愤愤不平的道，“爹，爷奶他们也太过分了吧？凭啥把咱们撵出去啊？”
“行了，那毕竟是你爷奶，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了。”王桂英没好气地瞪了小闺女一眼，她太了解丈夫了，即使断绝关系了，丈夫心中还是会把老两口当爹娘一样尊敬，“甜甜，二妮，你们俩也是，在外面千万别提你爷奶家的事，要不然人家会说你们没教养。”
季萍萍嘴巴撅得老高，委屈巴巴地嘟囔道，“知道了，我也就是在家里说说，我又不傻当然不会在外面说这种话了。”
“甜甜，你要是去城里，就带着青青一块跟你去吧，要不然娘不放心。”王桂英终究还是妥协了，她舍不得宝贝闺女不高兴，她起身从屋子里翻出了皱皱巴巴的五块钱，塞给了凤倾羽，“想吃就买啥，记得早点回来。”
“娘，你放心吧，我会早点带着青青回来的。”凤倾羽看见手里的钱，差点没激动得哭出来，太好了，她也算是有做小生意的本钱了。
唉，好歹是活了一辈子的人了，真没想到有一天她能穷成这个鬼样子。
凤倾羽回到屋子里，把原主的私房钱翻出来了，钱不多，只有一块钱。
但比起两个妹妹来算是好的了，毕竟王桂英可从来不给两个妹妹零花钱。
.................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凤倾羽就坐着村子里的牛车，带着妹妹季青青来到了县城里。
一下牛车，就跟附近的路人打听起了哪里有卖东西的铺子。
现在已经是一九八四年了，从一九七八年开始，就有不少的小商贩开始偷偷做生意了。
一九七九年，国家正式允许个体商户做生意，紧接着大街小巷，就出现了大批的商铺和摆摊的小商贩。
有不少在厂里端着铁饭碗的工人趁机下海做生意，这些人中有的赚得盆满钵满，成为了万元户，也有的人因此而倾家荡产，无家可归。
“姐，咱们要去哪儿啊？不去供销社吗？”季青青一脸茫然，她记得以前每次来县城里姐姐都是去供销社买东西啊，怎么今天不一样了呢？
“供销社晚点再去，姐先带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凤倾羽轻车熟路地哄起了妹妹，在她ᴊsɢ眼中，季青青就是个年纪尚小的孩子，得哄着才行。
凤倾羽逛了几个做衣服的铺子，发现生意都很差，根本就没什么人来买衣服或者做衣服。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这个年代的人一身衣服穿很多年，哪怕是已经破好几个洞了，都会补一补继续穿。
甚至有些人家，会把大人穿下来的旧衣服，改一改，给家里的孩子穿，她们觉得小孩子长得快，穿新衣服太浪费了。
小时候，她就听外婆常常念叨着一句话，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