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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如凝滞，温栩栩呼吸一顿，面色惨白。
明明霍司爵说的每个字她都认识，可为什么她听不懂话里的意思呢？
“司爵，你胡说什么？……妈怎么了？”
“她死了！”
雷鸣般的低吼喷在温栩栩脸上，她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然而双肩被霍司爵掌力揪住，无力的双腿仍在苦苦支撑。
脑海闪过和霍老夫人初见的情形——
那时她在孤儿院总被院长女儿带头欺凌，时常躲在石头后面粗手粗脚地处理伤口，老夫人无意间发现，满是心疼地朝她走来：“孩子，你还好吗？”
那样一个慈眉善目的人，应该长命百岁的人，怎么会……
“一定是在做梦，司爵，我在做梦对吗？妈没有死，这都是梦……”
温栩栩嘴中惶惶念道，手抬起，想要抓住他的手臂。
“滚开！”
一记重重的耳光奔袭。
她倒在地上，脸上火辣般的刺痛，耳膜嗡嗡作响，视线内一片黑茫茫。
头顶传来霍司爵炮语连珠的指控：
“还装什么装！管家说昨天你走后，妈一直郁郁寡欢，到了第二天就出了事！”
“如果你不想做捐赠手术，大可直说，妈把你当亲生女儿对待，你怎么下得了手！”
“你心机深沉，不择手段接近我，就在昨晚我还险被你蒙骗，可怜妈至终也没看清楚你这副虚伪的嘴脸！温栩栩，你真该死！”
如果言语能杀人，此刻霍司爵的指控，足以凌迟温栩栩千万次。
她嘴唇始张着，却是如鲠在喉，什么话也说不出。
只是眼泪，止不住地如泉涌流出。
本以为昨晚之后，霍司爵会对她改观。
本以为等了十年的三哥，终于要回到她身边。
原来，一切都是错觉。
霍司爵，从未相信过她。
甚至怀疑她蓄意害死在她心里如“生母”般的霍老夫人。
她的全身的力气似是被抽空，无力地趴在地上，没有半点生机。
霍司爵视若无睹，抬起手机，一通电话结束，两个黑衣保镖走入。
当温栩栩被保镖从地上拎起来的时候，耳边传来他寒入骨髓的话：
“把她送给HS组织，生死不论。”
HS组织，以折磨人出名，传闻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她听到了霍司爵的话，心底却再无波澜，一片死寂。
温栩栩被押上车，经过一段漫长的车程后，隐约听到有几个男人对话的声音，紧接着，被关进一处阴冷潮湿的地方。
在她脚下，蛇虫鼠蚁，应有尽有。
接下来的几日，万虫噬身，温栩栩却似感觉不到疼痛，脑海昏昏沉沉，不断回想起从前的记忆——
【栩栩，星星，你是世上最闪亮的星星，以后三哥做你的亲人！】
【以后我娶你！】
【星星，三哥一家要出国了，你乖乖长大，等我回来！】
【你害死阿月，还恬不知耻地学她的称呼，温栩栩，你这种女人真令我恶心至极！】
【为了庆祝你失明，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温栩栩，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
时至今日，温栩栩终于明白，那个疼她的三哥，那个要她等他的三哥……再也不会回来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栩栩耳边传来一个如幽灵般的女人声音。
“温栩栩，霍老夫人视你如亲生女儿，今天是她出殡的日子，你就不想送她最后一程吗？”
听到霍老夫人这几个字，温栩栩死寂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线。
“……想。”
暗室的门应声而开，温栩栩用手壹扌合家獨γ撑着身体，往外爬。
双眼看不见，外面的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她在黑暗中不断地爬，最终双手触及一片虚空，她还听到了海浪拍打悬崖的独特声音。
看来，她的路到头了。
“妈，我来了。”
“三哥，星星累了，不想等你了。”
“下辈子，希望我们再也别遇见……”
她用尽全力，朝前一跃，很快，腥咸的海水吞没了她，彻骨的冷意蔓延全身。
……
殡仪馆内。
霍司爵刚办理完霍老夫人的身后事，此刻，正用手机面无表情观看昨天HS组织发来的视频。
他看着视频里那个女人满身的伤痕，一动不动，眼里翻滚着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的情绪。
握着手机的手不断收紧，心口那股闷堵越来越剧烈，怎么也压不下。
温栩栩该死！
是她贪图霍家的富贵执意嫁给他，害死了在孤儿院等了他七年的宝贝！
是她口出狂言，害死了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疼爱的母亲！
这个恶毒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这一切，都是温栩栩自找的！
嘭——！
殡仪馆的大门忽然被人撞开！
霍司爵猛然抬头，就看见助理脸上的慌乱无措，霍司爵心中的闷堵忽然化作排山倒海的不安。
“慌什么？”
助理疾步而来，手上拿着一堆资料，语无伦次。
“霍总，出事了！我们找错人了——”
助理竭力让自己平静，可他查到的东西实在太过震惊，想到这些年来温栩栩所遭受的苦难，他浑身止不住颤抖。
“找错谁了？”

“经详查，佟楠月实际是上任帝都福利院院长的私生女，她的资料被故意篡改过！根本就不曾有‘星星’这个小名！”
“温栩栩才是您要找的人！”
霍司爵大力抓过资料，飞快翻阅，忽然翻到温栩栩的个人档案，上面还有她十年前的照片，和彼时的小名：星星。
五年前，他归国来找“星星”，院长把阿月送到他面前，说星星改了名字，叫佟楠月。往后几年，他从未怀疑过。
如今，看到手上这张温栩栩的早年照片和小名，与记忆里的女孩完完全全地重叠在一起……
霍司爵握着档案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最后手失了力气，大叠资料散落一地，口中喃喃自语：“是她，原来是她，真的是她，温栩栩真的没撒谎……”
“霍总，还有一件事，”助理怒言补充，“我们查到，三年前，因车祸被撞得面目全非的女人不是佟楠月，真正的佟楠月还活着……”
霍司爵却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哆嗦着拔出‘HS组织’的电话。
“嘟——嘟——”
“该死！快接电话！”
霍司爵慌的手机都拿不稳，半响，对面终于有人接听。
电话刚一接通——
“停止对温栩栩的折磨，我要你们立刻把她还给我！”
对面沉默了良久，却传来令霍司爵世界崩塌的一句——
“抱歉，温栩栩还不回去了，她在一个小时前就坠海身亡！”
“什么叫还不回来了？！”
霍司爵冷锐的眸子突然惊住，随即怒吼：“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动我的人！”
“这……霍总，您的人传话说，生死不论，我们还以为……”
听到对方的话，霍司爵握着手机的掌心一阵猛颤，再也顾不得别的，径直挂断电话，大步流星冲出了殡仪馆。
跑车“嗖”的一声，疾驰而去，几分钟后抵达一处高级会所。
他疾步跨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个隐秘的隔间，推门而入。
沙发上坐着一个年纪四十岁出头、面容消瘦的中年男人，身着深紫色矜贵西服，旁边还有两个黑衣保镖。
“霍总，坐。”中年男人语气不冷不热。
高贵的沙发椅搬到霍司爵脚下，他不为所动，直奔沙发前，猩红的眸眼俯瞰而下，威逼气势不减。
“沈原，给你五分钟，叫你的人把温栩栩给我带出来。”
被叫做沈原的中年男人脸上依旧没有波澜。
“送到HS组织的人，有进无出，这是规矩。况且我的下属应该已经告知过霍总，她死了。”
听了这番话，霍司爵已然失了耐性，抓起茶几上的酒瓶，重重往边缘一摔，下一刻，单手扣住了沈原的肩膀，将其按在沙发靠背，锋锐的瓶口直逼沈原的脖子。
“在这里，我就是规矩！”
两个保镖见状想要上前，但被沈原抬手阻止，一个眼神示意后，保镖立即出了包厢。
没多久，两个人抬着担架进来，担架的表面盖着一块厚厚的白布。
“霍总，你要的人，就在担架上。再晚来一会，她就会被送去火葬。”
沈原话才落，只听“哐当”一声脆响，霍司爵手中的酒瓶坠落在地。
他缓缓朝担架走近，脚步有些打颤，僵硬的手一顿一顿地掀开白布，一具消瘦的女尸展现在众人面前。
由于被毒蛇咬噬，她的周身发紫，面部已溃烂不堪，无法辨认原来面貌。
“沈原，你想用这点把戏诓骗我？她根本不是……”
霍司爵的话音戛然而止，只因他翻转女人想要用后背的“证据”来证明她不是温栩栩时，褴褛的衣衫间赫然现出那抹熟悉的烧痕。
手上的动作霎时停了下来。
“不……不是的，这不是她……不会是她……”
一抹悲痛袭来，他口鼻间忽有股腥味似欲急涌，却被他硬生生地将那抹又腥又苦的血中泪液咽了回去。
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沈原脸上有些诧异。据他下属说，将那个女人送来HS组织的，正是霍大总裁的人，事先沈原特意调查过那个女人身份，正是霍司爵的太太。
虽不知其中纠葛，但这次霍司爵来要人，他本以为是霍大总裁想要亲自折磨那个女人。现在看上去，不像这么回事。
沈原语气逐渐放低，缓道：“我的下属会错意，动了霍总的人。他日霍总若有差遣，尽管吩咐，我沈原必当清还这笔命债。”
“命债？呵，如果要还债，那……该还的是我……”霍司爵声音打颤壹扌合家獨γ，“是我亲手把她送来了这里……是我……”
霍司爵对着女尸，双膝跪地，头埋得很低，脸黑得似一团浓雾，没人看得清他此刻的表情。
包厢内沉寂了许久，正当沈原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见他缄默无声地将担架上那副冰冷的身体抱起，不顾旁人的目光，迈着重重的步子缓缓走出娱乐会所。
黄昏之际，霍家别墅。
霍司爵抱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徐步上楼，低声嘱咐：“去给太太备温水，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