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陆医生小说(唯有祝愿)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陈渊陆医生小说最新章节列表_笔趣阁(唯有祝愿)
间我一有空闲,就去诊所跟着杨医生学习,或是去孤儿院跟阿源一起,总之就是不想回家。
我尽可能回避母亲,不想看见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一直自认为厌恶母亲,但是阿源一眼看破我的隐衷。
阿源问我,为什么童年被性侵的事只告诉了父亲,没有告诉母亲?
我没有回答。
阿源又问,我 16 岁离家出走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所以三天时间就顺利到达另一个省市,离西山县两百多公里。按当时那个条件,警察找我很难,可为什么我仅仅出走三天就被抓回来了?
我还是没有回答。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是一样的,只是我不愿意承认。
——因为母亲会伤心。ӱƶ
由此我终于想通了现在的困局。
为什么我理清童年创伤后仍然觉得痛苦,我本可以 16 岁就一走了之去报仇,根本用不着接着上高中,为什么我非要留在母亲身边痛苦?
因为周鸿兴是我的心结,母亲也是。
曾经我也有幸福的家庭,曾经我也是好孩子。
可是二年级的那天起,我停止了成长,开始腐烂,父亲放弃我了,母亲却不肯放手。
我走上和母亲不同的道路,我都要烂透了,她还像个圣母一样,把我往她的路上拉。她把半辈子都交代在我身上,就为了拉我回正轨。
我为了她努力去过正常人的生活,我努力学习,考上重点初中,又考上重点高中。
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正常人的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16 岁生日那晚,我终于鼓起勇气和母亲告别。
我告诉她,我也没办法,希望她能理解我,放我离开。我 16 岁了,可以独自承担全部刑事责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牵连到她。
可她哭着说,你怎么能这样对妈妈,你怎么就不能为妈妈想想,妈妈生你养你,真的不容易啊……
离家的路越远,我才越来越认识到,所谓牵连,远非刑法定责那样简单。
与母亲之间的羁绊不是轻易就能一刀两断的,到了 16 岁不行,甚至到了 18 岁都不行。
被警察带回来的那一天,母亲抱着我哭了整整一夜。
我一滴眼泪也没掉。但我告诉她,我放弃了,我会好好做人,永远留在她身边。
母亲就信了我。听了我的起誓,她就安心了,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我继续上高中,她继续工作。她相信我不会再离开,无条件地相信我。
信任的力量,当真是非常强大的。
我前面说过,成功的催眠有个重要前提,就是信任。
为什么我无法接受催眠治疗,就是因为我无法信任杨医生。即便杨医生悉心教我心理学,将其衣钵传授给我,我也无法信任他。
但杨医生的催眠疗法,也不是全无用处。
母亲对我无条件信任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可以做她的心理医生。
我可以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给她心理暗示,逐渐改变她的潜意识。
孤儿院的阿源和我同龄,身高也差不多。
我羡慕阿源是孤儿,阿源羡慕我有母亲。我们的希求如此契合,诱使我开展一项大胆的实验。
阿源天生偏胖,我天生偏瘦。阿源就开始减肥,我就努力多吃。我经常不经意地跟母亲说,妈妈,我好像变胖了。
阿源脖子上有道疤,我手臂上、腿上也有疤,阿源就把手臂和腿弄伤,我就把脖子弄伤。我告诉母亲,这是走路摔跤被树枝划破的。
阿源找小诊所割了双眼皮,我把头发剪成板寸、把发际线剃高。
我教阿源高中知识,阿源学我的说话语气和生活习惯。
我讲起遥远的过去,小时候一家三口去公园玩,小时候我有哪些好朋友,我将所有美好的回忆告诉阿源,没有告诉他我做了多少坏事,也没有告诉他母亲如何带我东奔西走、为我哭泣叹息,因为痛苦的回忆母亲也不会再提。
阿源替换了孤儿院档案的照片。我也借故烧毁了大部分相册,只留下几张某些角度看来和阿源相像的童年照片,时常拿给母亲看。
但我仍然觉得不够保险。
杨医生开给我的药叫氯丙嗪,副作用很大,容易让人变得呆滞、嗜睡,还会产生认知障碍。
我一次也没吃,但是我把药片碾碎,每天以低剂量掺进母亲喝的水里,以混淆母亲的视听。
——这种做法确实丧心病狂,但是我没办法,我和母亲都走投无路了。
总之,我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不断给母亲心理暗示,让她逐渐模糊潜意识中对我的印象,逐渐习惯我的变化。
我和阿源互相模仿对方,越来越接近,我们交替出现在母亲面前,直至母亲再无疑虑。Ўż
我用整个高中时间,给母亲进行了一场长达三年的催眠,教母亲把阿源当成我。
最后的高考还是我去考的,我发挥得很好。成绩出来的后一天,是我 19 岁生日。
那天晚上母亲买了蛋糕,做了一大桌菜,喝了很多酒。就像三年前一样。
我许完愿,吹灭蜡烛。
母亲问我许了什么愿,我说是对你的祝福。
她就很高兴,说儿子有出息,以后要跟着我过好日子了,是不是啊,儿子?
我说,是啊,妈妈。
母亲就心满意足地笑了,趴在桌上睡过去。
我仔仔细细端详她的脸,看了很久很久,才起身离开。
19 岁生日的那个夜晚,我长大,成人,离家,走入茫茫夜色中,再也没回头。
不同于三年前,这次离家我没有带走任何东西。最后也是阿源替我拿了录取通知书。
我把我的名字贺文希给了阿源,阿源把他的大名陈渊给了我。
我填的志愿在外省,不会再和同学有交集;他成年了也可以离开孤儿院,再也不用回去。
为了尽可能减少对他的影响,我用烧伤和刀伤毁坏相貌。从此贺文希只能是他一个人。
之后的几年,我们保持着微弱的联系。我知道他带着母亲过得很好,他上了我填的那所医科大学,成为了一名医生,定居在一个宜居城市,下一步就是娶妻生子,共享天伦。未来的发展都会如母亲所愿。
我也能了无牵挂地走向我的命运。
这种感觉很奇妙,不是吗?就好像把两个平行时空并到了一起。
我翻的不是案,而是一个儿子的人生。
让那位母亲拥有一个值得她托付终身的儿子,是我对她最深的祝福。
12
「回到之前的问题,为什么在法庭上我没有供述真正的动机。」陈渊解释道,「因为被性侵的是贺文希,我陈渊和周鸿兴无冤无仇,自然只能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否则就和履历矛盾了。」
「反正都是要死刑的,动机也不重要,一年前我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谁知道贺文希高价请了经验丰富的律师给我做辩护,争取了死缓。
「死缓也挺好,平时通通信,还可以了解母亲的近况,只要不被母亲发现就行。我对人世唯一的贪恋也就这点东西,要不是前段时间被他老婆发现,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怪只怪马鸣倒霉了。」
故事讲完,我仍然没回过神。
陈渊看了看时间。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上路了。」他从容起身。
「这是真的吗?」我连忙发问,「你刚才讲的都是真的吗?」
「把陈渊带出来!」门外的同事高声喊,「到点了,准备验明正身!」
陈渊说:「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为什么临刑前才说,就是因为现在不重要了。临死前随便说说,有什么要紧的。」
两名法警把陈渊带走了。
我呆坐片刻,追出去。
昏暗的走廊尽头,天还蒙蒙亮。脚镣沉重迟缓的当啷声越来越远。
「等一下——」我喊了一声,正要追。
后面一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陆,你干嘛呢?」
我一惊,回头看是我的前辈。等会儿负责验明正身的就是他。
我赶紧拉住前辈,语无伦次地把陈渊的事复述一遍,太过着急, 以致前言不搭后语。
前辈沉默片刻,两句话就让我噤了声:「罪是他犯的吗?两个人是他杀的吗?」
「是的。」前辈自问自答, 「我不知道他以前叫什么, 他现在叫陈渊, 档案上也是陈渊。不管他是主动跟人交换了名字, 还是高考被冒名顶替了, 管他什么原因, 罪确实是他犯的。那么验明正身会有问题吗?不会。对结果有什么影响吗?没有。他在编故事,不要多想了, 这么离奇的故事你也信, 小陆,你还是太年轻。走吧。」
听完前辈的话, 我渐渐冷静下来, 摇了摇头, 缓步跟上去。
验明正身,交付执行, 一切都按程序进行。
一大早,太阳还没升起, 整个刑场笼罩在幽蓝晨光中。山风裹挟着雾气,又湿又冷。
我打了个寒颤,才惊觉我跟上了刑场,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刑场。
而眼前这一幕和陈渊描述的何其相似。
陈渊讲的故事无论是真是假, 都不会影响他的结局。
——可他的故事,到底是真还是假?
陈渊走上那片空阔的草地, 静立片刻,就跪下了。
从判决书下来到现在, 他一直都很冷静, 无牵无挂, 无欲无求。
枪上膛的那一刻,他一个激灵, 猛然抬头, 看向远处。
我也顿时想起什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一眼便看见, 西山第二机械厂最西边的宿舍楼。因为废弃太久, 墙体布满裂缝,窗户都是破的。
树丛掩映间,某一扇窗外突兀地装了个花架子。
上面有个红陶花盆,杂草丛生。
恍然间,我看见一个女人探出身子, 低着头浇水的身影。
心跳猛然漏掉一拍,我匆忙收回目光,张皇地看向陈渊。
「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枪口对准他的后脑——
他的瞳孔骤然散大,濒死的目光紧紧盯着远方的窗台,嘴唇发着抖、呼着气, 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法警提醒:「嘴张大!」
他跪在地上,仰着头,竭尽全力张大嘴, 哭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