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他看向不远处站在红蓝警灯影子里的人，一位女警正在跟她说着什么。

　　孟砚辰点头的幅度很小，从头到尾偶尔张口回答。

　　警察离开后，孟砚辰在原地站着，雨水打下来她也浑然不觉，脚边积起了一小团水渍。

　　她一直地盯着地上的纹路，目光失焦。

　　直到头上多了一把伞。

　　孟砚辰后知后觉地缓慢扭头，视线在顾熙禾身上游移，似乎是在判断他是谁一样。

　　“进去吗？还是想回你过来的地方。”

　　顾熙禾问。

　　“都可以。”

　　孟砚辰花了几秒才找回声音，说完很快摇头，嗓音轻微沙哑：“不用了，我回去了。明早还要去警察那边。”

　　皮卡停在几百米外的车库里。

　　两人在雨里走着，没人说话，湿透的肩膀偶尔碰在一起。

　　她坐上车后，关了两次门才关上。

　　“孟砚辰。”

　　他敲了敲车窗：“要换一个吗？”

　　孟砚辰手搭在方向盘上正发呆，缓了几秒才嗯了声：“什么？”

　　顾熙禾带她从地下车库穿过，在一辆涂装过的奔驰 G65 前停下，轮毂换成了很暗的红黑配色。

　　“开这个，系好安全带。”

　　他把车钥匙递给她。

　　孟砚辰深深看了他一眼，接过钥匙，跳上了主驾驶。

　　她几乎是飙出去的，提速后就没有再降过了。

　　重新冲到了来时的蜿蜒山道上。

　　把车窗落到最底，任暴雨落进来。

　　孟砚辰的记忆力一向强。

　　年轻女人那张脸，从头到尾只在集团里出现过四次，但她早已经烙印在心上。

　　在她束手无措的那一次，这个女人也是这样出现的。

　　她长相几乎没有变过。

　　只是那时候的神情更柔软、更怜惜。

　　她叫 Sylvia。孟砚辰不是擅长相信的人，但那一刻无论是理智还是情感，她都只能相信这个 Sylvia。

　　她说自己在这里很久了，早都想逃离了，她们可以互相帮助，甚至，对方替她挡过一枪。

　　孟砚辰其实做好被背叛的准备了。

　　只是没想到，对方聪明到能在收集到的信息里，把关于卫桉那部分摘出来，分析后设计了一次意外。

　　火光腾起前，Sylvia 微笑着退后离开。

　　——Enjoy the moment.

　　孟砚辰赶去了，但晚了一步，刚好撞上这一幕。

　　……

　　她是上一任头目的情人，孟砚辰知道自己会再见到这个女人。

　　但没想到这么快。

　　看到她倒下，孟砚辰甚至没有快意，只有茫然。

　　——太轻松了。

　　怎么可以。怎么能让这一切结束的这么轻松。

　　孟砚辰踩下油门，在发动机的轰鸣中穿过雨幕。

　　雨点砸进来，但是她没有任何感觉。

　　跟心中膨胀生根发芽的痛苦相比，一切都太温和了。

　　这一生，她所有关于信任的冒险从未成功过。

　　失败，失败。

　　还是失败。

　　命运未曾对她展露过仁慈。

　　孟砚辰压在心底最深处的怒意几乎要冲破了天。

　　无处发泄。

　　直到她发现后视镜里有一辆液态金属银的宾利慕尚，始终不近不远地保持着距离，没有超她。

　　孟砚辰踩了急刹，停在了应急带，开门跳下了车。

　　慕尚也停在了几米外。

　　她大步走过去，脚踩在沥青路面上带起水花。

　　孟砚辰停在主驾驶边，冷不丁一拳砸在车窗上！

　　她的胸口急剧起伏，想说什么，最终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脱力般地沿着车身滑到了地上，坐在了雨地里，蜷起身子，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主驾驶上的男人开门下了车，黑色的伞在她头顶撑开。

　　“起来。”

　　顾熙禾俯身扣过她手臂，声线低而微沉。

　　“……顾熙禾。”

　　孟砚辰忽然抬起头来，语气平静地叫他名字。

　　雨点顺着她眼角滑下，所有伪装过的情绪都被撕裂剥开，扔到了雨夜山崖下。

　　只剩下骨子里那点冷倔。

　　她紧紧盯着他，像一只蜷在他西裤脚边的受伤兽类，伤痕累累，但依然亮得出拼死一搏的尖牙。

　　她在找一种武器。

　　对外行，对内也可以。

　　只要能止住汹涌滔天的痛苦，哪怕是暂时的。

　　她的声音几乎飘散在风雨里，是完整的，也是碎裂的。

　　“跟我做一个吧。”

44

　　【四十四】

　　她曾经梦到过这个场面，青春期时。

　　孟砚辰想。

　　她梦见暴雨如注的深夜，铺天盖地的浓绿中忽然起火。她在火中狂奔逃亡，但只是徒劳而已。

　　那时她惊醒了。翻身下床去隔壁房间看卫桉，再裹上外套去客厅窗边盯着楼下，看着空无一人的小区，等着卫澜回来。

　　其实知道她没那么快休假，但孟砚辰会想着，也许呢，她会突然出现在小区的拐角。那一天，她突然很想改掉自己的名字。

　　汀雨。

　　芳草连汀雨如织，春烟惨愁昼不开。

　　她不喜欢其中的含义。

　　孟砚辰当时生活里最可能发生的变动，就是卫澜退到二线，那她期待的中的平静相守日子就要来了。

　　可从梦里醒来，念一念自己的名字，就好像这样的等待总会结束，然后梦里的世界朝她倾倒下来，她会在雨中等着永不会到来的白昼。

　　孟砚辰喜欢平静、安稳、不变，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切。

　　名字是过世的外公帮她取的，她最后没改。

　　于是那一天很快被她抛到脑后。

　　但这秒钟，孟砚辰忽然想起来了。

　　伞遮不住飞扑进来的雨。

　　这场火还是烧了进来，不至让人坐困愁城，只是……

　　觉得很累。

　　她仰头望住对面的人。即使视野里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那双黑眸。

　　顾熙禾。

　　他就像这片永远连绵滂沱的雨雾。

　　永远稳定、强大，几乎没有丝毫变化。人总会有的失控，她从没在他身上见过。

　　此刻也是。

　　对孟砚辰讲的话，他仿若未闻。

　　深色伞柄在顾熙禾手中微微倾斜，他俯下身，不发一言，只是扣过她手臂，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别坐地上。”

　　顾熙禾说。

　　孟砚辰忽地扬手，将他手中的伞一把打掉。

　　伞在狂风中打了个旋，顺着风雨吹走了。

　　她在男人胸膛上推了一把，将他推到车身上，往前几步拉近距离，直到他们的鼻尖几乎相触。

　　“顾熙禾。”

　　孟砚辰看着他眼睛，一字一顿道。

　　“要么打一架吧。也行。”

　　对这一刻的她来说，它们的性质是相同的。

　　她只是迫切地需要一个出口。

　　顾熙禾垂下眼，声音很轻。

　　“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

　　雨水从他深然的眉骨处落下来，眼睫也被打湿。

　　“我清——”

　　孟砚辰没能说完。

　　话的尾音被吞没。

　　顾熙禾冷不丁俯身吻住了她，一个近乎凶狠的深吻。

　　孟砚辰只怔了一瞬就反应过来，她回应得没有章法，也毫不顾忌，于是唇齿舌尖磕碰在一起，交错刺破对方，血腥味很快散开来。

　　G65 的后排重新改装过，本来偏狭小的空间内多了余量。

　　即使如此，对两个人来说还是窄了。

　　窄得能听清所有喘息和心跳，滴水汇聚在脚边的声音，吸吮深吻的动静。

　　光源只有投进车窗的朦胧月色。

　　她跨坐在顾熙禾身上，男人温热的掌心牢而有力地扣住她腰际，烫人的热度透过一层薄而湿透的衣料传来。

　　车外暴雨如注，车内欲望汹涌。

　　孟砚辰隐约感觉，这次接吻跟上次不太一样。

　　她的空间被挤压侵吞得凶猛。

　　顾熙禾衬衫也湿了，袖子挽到手肘，小臂到手背青筋微微暴起。

　　吻到一半他忽然停了，拉出距离后望着孟砚辰，最后一次问道。

　　“你确定吗。”

　　他这样说着，抬手却缓慢地解开了腕表，扔到一边。

　　没等孟砚辰回答，顾熙禾指腹从她面颊上滑过。

　　“算了。”

　　他笑了笑。

　　“别回答了。”

　　顾熙禾再度吻下去，把她身上湿透的灰色短袖推到了胸口上方。

　　接着动作顿了顿。

　　这件是男士短袖，材质偏硬，所以她没穿内衣。

　　孟砚辰本来就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