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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眠眼睑微颤，当做没听见，只执拗问：“我长得不差，而且我们从小就有婚约……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她近乎渴求望着他，可季珩却始终冷静。

“结婚是一辈子的事，不应该这么草率决定。”

草率？

原来，她一直以来的情意……他是这么定义的。

方晚眠失望垂下眼帘，转身浑浑噩噩离开了学校。

回到家倒在床上，空前的疲惫席卷了她，她闭眼就坠入噩梦——

她好像又被压在那脏污的小巷，绝望挣扎，这一次，她看见季珩牵着秦萌萌牵手走了过来。

“季珩，救我——”

他脚步一顿，偏头看来，脸上却平静到残忍：“晚眠，萌萌不能受这个罪，你帮她受着吧，我会感谢你的。”

方晚眠绝望惊醒，脸上满是虚汗。

“夏夏，没事了，都是梦，没事了啊……”

被母亲抱紧怀里，方晚眠依旧止不住颤。

方母心疼的红了眼，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妈妈在，想哭就哭吧……”

话落，方晚眠再也压不住情绪，奔溃大哭。

“妈，我怕……我真的好怕……没有人来救我，没有人能救我……”

被混混抓住的时候，被打断手的时候，被医生断定手废了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名字在倒数第一的时候……

她都好怕。

“对不起，是妈没有保护好你，是妈的错……”方母跟着哭，一遍又一遍抚摸女儿的发丝。

“以后妈妈都陪着你，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了。”

“我的夏夏是最勇敢的，妈妈信你能挺过这道砍……要记住，你永远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骄傲。

方晚眠的哭声缓缓低了下来，目光不由得落在满墙的奖状上，她想起爸爸临终前的话——

“夏夏，你是爸爸的骄傲……以后，就由你替爸爸照顾好妈妈了，好好活下去……好吗？”

她一遍遍呢喃：“……我是你们的骄傲。”

终于，眼中的悲戚一点点淡去。

妈妈说的对，她能挺过这道坎，她该振作起来了！就算右手废了，可她还有左手，她答应了爸爸，要好好照顾妈妈……

她要和妈妈好好过下去！

至于季珩……

他有他的选择。

不爱她，就不爱吧。

第二天一早，方晚眠缓和好心情，刚要坐下吃早餐——

“哐哐哐——”

“方晚眠，给我开门！”

是秦萌萌。

她蹙眉，刚一站起身，就见母亲已经去开了门，门一开，秦萌萌就气势汹汹冲了过来——

“方晚眠，你是不是跟季珩说了什么，他都不理我了！”

方晚眠蹙眉冷脸：“你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萌萌显然不信，扫了一眼方母，故意恶狠狠说：“老太婆！你可好好管教你女儿，既然男人不喜欢她，就别上赶着当小三，破坏别人的感情，断手活该。”

“我那天就是故意不报警，可惜只断了手，怎么就没死呢？”

秦萌萌像疯狗一样，语速极快。

方晚眠来不及阻止，方母已经气得奔溃，抓起墙边的扫帚，直接挥打过去：“你个坏种！原来是你害了我女儿！”

“你爸妈不教你，我今天就好好教训你！给我女儿讨个公道！”

秦萌萌惊叫一声，飞快窜向楼下，方母立马追了出去——

“妈！”

方晚眠喊着，没看到母亲回头，忙跟着追过去，却不料一脚踩空，狠狠滚下了楼梯！

“……唔！”

剧烈的痛从手臂传遍全身，疼的她眼前一阵发黑，瞬间汗湿了衣衫。

半响，她才缓过神，忍着撕裂的痛，扶着墙壁颤巍巍走到楼下。

“嘀嘀——”

前方路口忽然混乱，聚满了人和车。

一股不安猛地在心头窜，她不敢耽误，一瘸一拐朝前奔去，刚走到人群外，就听到一句——

“造孽哦，也不知道谁撞死了方母，可怜她女儿刚断手，以后这日子该怎么过。”

第7章

轰的一下，方晚眠的世界一瞬空白。

她跌跌撞撞挤进人群，瞥见那道倒在血泊中的熟悉身影，一动不动。

双腿一软，她跪倒在地，眼睛却死死凝着前方：“妈……”

“妈——”

“孩子啊，我们已经打120了，你……”

可方晚眠一句都听不进去，她站不起来，就硬生生，颤抖着爬到了母亲的身边，周围暗红的血刺得她眼睛生疼。

“妈，你醒一醒……”她颤抖着握上血泊中的手，喉咙堵到难以呼吸，“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被秦萌萌缠上……如果我没摔跤，如果我下来的早一点……”

“……夏夏。”

微弱的呼唤忽得打断方晚眠的呢喃，她猛然俯身，惊喜凑到睁眼的方母耳边：“妈，我在，我在！”

方母眼神一片灰暗，嘴唇不断张合，似乎是想要说话。

可不等发出声音，血先一步涌出嘴角。

方晚眠惊恐伸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完：“妈，你再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来了，一定会没事的……”

耳边传来蚊蝇般的细碎声：“夏夏啊……我对不起你爸爸，没有照顾好你……让你被欺负……”

方晚眠含着眼泪，一直摇头：“不是的，妈妈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不好……”

可她的话，方母似乎已经听不清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弱。

满眼的遗憾和不舍：“妈妈真的好想看你长大，想看你考上大学，想看你穿婚纱……但是妈妈不行了……”

“对不起……你……你好好活下去……”

“不要，妈，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方晚眠绝望求着，哭得浑身都发颤，“你说了会陪着我，再也不让我一个人……求求你别丢下我……”

可方母的眼却缓缓闭上，再也没了生息。

整条街回荡着痛斥心扉呼喊，方晚眠彻底失去了她的世界。

一天后，葬礼。

初夏的天忽然下起了阴沉的雨。

方晚眠跪在棺材边，麻木地烧着纸钱，火光衬得她更没血色。

季珩放下一朵白色的花，看了看方母的遗照，眼中闪过愧疚。

他停驻了片刻，走到方晚眠身前：“节哀，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说。”

方晚眠漠然烧着纸，仿若未闻。

季珩深深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前来祭拜的人群慢慢散去，灵堂只剩下方晚眠一人。

忽然，一阵风吹入室内，燃烧的火焰骤然一灭，方晚眠想要重新点燃纸钱，却发现手边的纸钱快没了。

她拖着僵硬的身体去拿新的纸钱，走到门口，拐角处忽得传来争吵声——

“秦萌萌！你为什么要开车撞死方伯母？你把人命当儿戏吗？！”是季珩压着声音的质问。

方晚眠怔在了原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是秦萌萌害死了妈妈！

秦萌萌慌张地拉着季珩的手，乞求道：“季珩我当时只是不小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季珩我好怕，我要是坐牢这辈子就毁了，求求你看在我们的关系上，不要把我撞死人的事情说出去……”

“只要你不说，别人没有证据……我保证我以后一定改邪归正，再也不找方晚眠麻烦了！”

墙壁另一边。

方晚眠死死咬住唇瓣，血肉模糊，但唇上的痛远远不及心底的绝望。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令人季珩平静，却令她崩溃的一句——

“好。”

第8章

方晚眠脑子嗡的一下，整个人如遭雷劈，眼前一片灰暗。

方晚眠不理解，她的爸妈看着季珩长大，也算是他的半个父母。

季珩是出于什么心情，答应为秦萌萌隐瞒杀人？

难道爱一个人，让他的人性也变得扭曲了吗？

外面，秦萌萌的喜悦不断传来：“季珩，谢谢你！”

“我就知道你在乎我，你放心，我爸妈会给方晚眠很多钱，一定能保证她下半辈子无忧……”

方晚眠再也听不下去，跌跌撞撞离开回到灵堂。

待她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被指甲掐的鲜血淋漓。

她凝着正前方母亲的黑白照，心口撕裂崩坏，可脸上却没有表情：“妈，是你死不瞑目，所以才熄灭纸钱，特地让我听到您死的真相吗？”

秦萌萌！季珩！

她好恨啊！

三天后，方母下葬。

如同秦萌萌所说，警方找到的肇事司机是个陌生人，秦萌萌已经无忧无虑上学，前途一片坦荡。

不过三天，方晚眠头上居然生了白发，她看着落在手心的白发，心里的恨意怎么也停歇不下。

她再一次翻开日记。

看着里面的字字句句——

【我今年十三岁了，我希望能一直保持优秀，将来能成为季珩的贤内助，他要是也喜欢我那就更好了……】6

【今天，第108个女孩跟季珩表白，他冷着脸厌恶把人赶走了，他说现在谈恋爱影响学习，我要把我的喜欢藏的深一点，我不想被他疏远。】

【季伯母说，高考完就给我和季珩举办订婚礼，等高考结束那天，我就表白，我想跟季珩大声说：我喜欢你！】

点燃火盆，她一页一页撕下，火苗迅速吞掉她所有的青涩暗恋。

火苗灼红了她的指尖，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痛：“如果我没有爱上季珩，就不会被恶女盯上……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是我的错……我该赎罪。”

哐当一声。

桌上的全家福摔到了地上。

方晚眠连忙捡起来，却不小心被玻璃割破的手指，鲜血滴在照片里爸爸的脸上。

当年，他临终前的话又回荡在耳边：“夏夏，你是爸爸的骄傲……以后，就由你替爸爸照顾好妈妈了，好好活下去……好吗？”

眼泪滚下，她紧紧抱住相片哽咽：“爸爸，你是不是也在怪我？”

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