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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芜笑过后，抹着泪道：“小姐，咱们真从侯府逃出来了吗？奴婢怎么感觉同做了场梦一般？”

蘅芷鼻尖红红：“小姐，咱们日后还会再被送回去吗？”

“不会。”

池焕摸着身下金莲花橙色的蚕丝被子，语气欢喜：“既费尽千辛万苦从侯府出来，阿兄同姑母便不会再让我回去。”

“蘅芷、蘅芜，咱们以后不会再回去了。”

主仆三人窝在一张床上，都毫无睡意，她们讲着这几年的点点滴滴，愈发唏嘘。

夜半三更时，池焕睡不着，又去了房中寻来笔墨，为赵嬷嬷同香草绿竹一一报喜。

第二日一早，琅婆子为几人做了五米粥同酱菜，见池焕吃得津津有味，她哽咽着背过身擦了眼泪。

“这宅子里别的不缺，但粮油是没有的，这几日进不得城，老奴一会儿去周围转转，看看有无挑担子的农户。”

“嬷嬷不必劳累，有什么吃什么便成。”

蘅芜不住点头：“小姐说得对，在这处吃什么都是香的，就算嬷嬷拿了生米来，奴婢吃着也不会积食。”

“这心情舒畅，吃什么都好克化。”

池焕抿着唇，浅浅一笑。

城门不开，主仆三人便在这小宅子里生活起来，早起不必给夫人老太太晨昏定省，晚间亦不必盘账处理杂事，不过六七日，池焕便养得气色红润，姿娇形媚。

城门大开那日池扶来见池焕，为她这未施粉黛却肤润如脂，双颊泛绯的康健模样大感欣慰。

“阿兄。”

池焕穿着身蟹壳红掐花褙子，下身配着粉青的银丝绣花裙，头上插着两支珍珠鬓簪，甚至还带了绢花。

就连脖子上，也挂了红彤彤的仿石榴籽鎏金嵌宝璎珞圈。

脚下的绣鞋，亦镶着珍珠同铃铛，走起路来叮铃叮铃响。

池扶细细打量，笑道：“怎穿得这样艳？倒不似你平日喜欢的样子。”

话音刚落，池扶便知自己说错了话。

“你这样穿很好看，阿兄喜欢。”

池焕羞赧一笑：“是蘅芷同蘅芜选了这一身，说是瞧着喜庆。”

“千柏的伤好了，我心情亦好。”

前些日子收到池扶飞奴送来的信笺，池焕担忧几日的心才放下，今日得见，终于能亲口问问三皇子情况。

“千柏受伤可喊疼了？可落了什么伤痕疤痕？”

池扶垂眸，随后笑道：“都无事了，你不必担心。”

穆千柏虽然性命无忧，但那日花灯中被人放了炸物，炸得他半张脸容貌尽毁。池芸宁不忍让池焕也跟着心疼难过，再三叮嘱不要将此事告知她。

他的妹子好不容易方得几天快活日子，他同姑母都不愿让朝堂这些恼人事烦她。

“我给你带了吃食同家中书籍，你若无事可看着解闷……”

池扶边说边往内堂走，池焕却是怔怔站在原地，皱着眉道：“阿兄骗人。”

“阿兄不会说谎，更骗不了焕儿，千柏出事了对不对？他怎得了，伤了何处，可于性命有碍？还是……于大位有碍？”

第106章 审时

池扶虽知自己这妹子自幼聪颖，但如此敏锐仍让他有些惊讶，沉默一瞬后池扶道：“怕是日后无法继承大宝。”

“据千柏说他到登天楼点灯那日，刚点燃龙凤花灯便闻到一股浓烈的焦臭味，他忙让跟上的禁军下楼，可点燃的一瞬，龙凤花灯便炸了开。”

“花灯不是检查过多次，没有问题方送到登天楼上的？”

“应是临时被人做了手脚。”

池扶抿唇，语气沉重：“我检查过了，花灯内部的竹篦扎架损坏最为严重，应是有人在其中放了易于引燃之物。”

“而千柏当时距离花灯最近，他的半面脸……”

毁了。

池焕心中一沉，再说不出一句话。

许久后她喃喃道：“这等火器，是出自江行简之手？”

“不是。”

池扶一顿：“但同他亦脱不开关系。”

“制作花灯的匠人同登天楼守卫，与皇后一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跟父亲都认为对千柏下手的是大皇子。”

“大皇子故意选用了火器，怕是为了嫁祸江妃，他本想坐收渔翁之利，却未想自己被人射瞎了一只眼睛。”

池焕不解：“大皇子受伤，究竟是何人所为？难道是江曼？”

“不知，但我觉得不是。”

池焕兄妹走入宅子正堂，蘅芷蘅芜在院外忙碌，不多会儿蘅芷端了香茗上来，为二人斟茶后又利落离开。

池扶见二人对池焕照顾细致周到，暗暗放下担忧。

池焕一面为穆千柏心疼，一面琢磨朝中局势，只是她到底为女子，不若父兄了解得多，一时也没什么头绪。

“花灯节一事圣上如何说？”

池扶闻言狠狠蹙眉：“大皇子被射瞎一只眼，千柏破相穆千沭断了腿，不知圣上是不想追查还是真认为乃南庆作祟，竟是把此事都推到了南庆头上。”

“圣上向来惧怕南庆兵力，如今将这事推到他们身上，应是准备不了了之。”

先皇子嗣众多，但当年夺嫡前前后后死了二十几位皇子，当中不乏才能出众有治世之才的肃安王，骁勇善战用兵如神可逼退南庆的肃成王，甚至还有知人善任用人唯贤的肃康王。

这些人连池焕这种闺中女都曾闻其大名，其余皇子亦有些十分了得的才能，可唯独当今圣上……

微微叹息一声，池焕垂眸不语。

许久后她才轻声开口：“那千柏日后要如何？”

穆千柏身负池氏一族希望，如今破相怕与大位无缘，而宫中多年未再育有子嗣，世人都说文惠帝身体有恙，许是无法再诞下龙子。

如此一来，大皇子同千柏以及穆千沭，竟是又入了一个死局。

“五皇子呢？他伤得可重？”

“那日我在城阳侯府见他双腿俱断，不知可会落下残疾？”

“如今尚不知，宫中人人自危，消息亦不好传出。”

池扶微顿，有些犹豫道：“我心中有一猜想。”

“阿兄请讲。”

池扶道：“你说射杀大皇子之人，会不会是东宫太子？”

“太子自八年前回京，便一副生死不知的模样，当年皇后为证他并非装痴装瘫，不知使了多少恶毒手段试探。据宫人说太子初回皇宫本未病至如今模样，会瘫在床上八年，皇后功不可没。”

“而如今局势先有大皇子被射瞎，后有千柏穆千沭伤残，如此一想竟是东宫最为受益。”

“虽我知不太可能，但也寻不到其他答案。”

池焕闻言低头沉思。

她从不轻易反驳他人，哪怕觉得东宫太子能在皇后手下蛰伏隐忍八年，有些天方夜谭，但听池扶如此说，也动了几分心神细细琢磨起来。

“如今局势乍看之下的确对东宫最为有利，可对千柏动手的是江妃，而五皇子的伤应是姑母手笔。若东宫真有推动花灯节折损三位皇子的能力，应当不会沉寂八年之久。”

“若焕儿没记错，太子出身十分不堪。”

池扶点头：“太子生母是圣上未登基前的府中歌姬，据闻容貌极佳但出身官妓。”

池焕点头:“太子没有母族帮扶，又在南庆为质多年，回宫后便再未现于人前，便是他如今空有太子身份，但身后无一人拥趸，在朝中也是站不住脚的。”

“且不说朝中对南庆的憎恶，只说一点，但凡将来提起太子都只能让出皇位。”

“何事？”

池焕道：“身份。”

当年太子被南庆送回上京，正是大皇子如日中天，继位呼声最高的时候，那时根本无人在意太子，文惠帝更是连见都未见这个在敌国为质多年的儿子。

“太子五岁不到便去了南庆，归来时已有十几岁，即便我们都知太子就是圣上所出，但只要皇后亦或江妃咬住太子身份不明，东宫便不可能有半点继位可能。”

东宫是不是真太子并不重要，但只要让众朝臣有一丝半点怀疑太子身份，亦或扣上个南庆细作之名，他便永远都不可能登上皇位。

除非朝中所有皇子死了个一干二净，其余人不得不承认他的身份。

池焕说完，微带疑惑看着池扶：“焕儿能想到的事，阿兄不应想不到才对，可为何阿兄还是提起了太子？”

“可是有什么焕儿不知道，阿兄又不好说的？”

“当真什么都瞒不过你。”

池扶站起身，眉眼中带着一丝烦躁。

“你也知父亲向来只重大局，他虽为我二人生父，但亦是池氏族长，更是朝中重臣。”

“父亲他……目光长远，非你我所能看透。”

只淡淡几句，池焕便觉身上寒毛倒竖，脑中发晕。

她哑着嗓子不可置信道：“阿兄的意思是，若千柏于大位无缘，父亲准备转而支持穆千沭？”

池扶抿着唇，无力模样让池焕心中升起一阵绝望。

是啊，朝中本就只有穆千炽、穆千柏以及穆千沭三位皇子，大皇子已瞎，千柏破相，这当中自然只能拔出个穆千沭来了。

池焕眼中一红，手指微微发抖：“若父亲真的转而支持五皇子，那我同江行简岂不是……”

言语未尽，蘅芜便惊慌失措地从院外走了过来：“大少爷，小姐，老爷……老爷带着夫人同族中两位族老过来了。”

第107章 清誉

池焕闻言有些慌乱。

对于父亲，她不敢违亦不能违。

“无事，一切有我。”

池扶淡淡安慰池焕，二人起身走向外头迎接池蓝安。

“见过族老，见过父亲。”

“焕儿见过族老，见过父亲。”

池夫人眉眼低垂站在几人身后，十分安静。

“这宅子不错，扶儿眼光甚好。”

轻轻一句夸奖，池蓝安便大步走进中堂，看都未看池焕一眼。两位上了年纪的族老，更是面色凝重，跟在池蓝安身后坐了下来。

池夫人笑着道：“焕儿今日穿得甚是喜庆，瞧着比在侯府时候康健许多。”

池蓝安闻言冷哼一声，池焕低着头沉默不语。

“妇之大礼唯敬顺二字，你伤夫婿在先，私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