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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凉的景象，脑海中尽是幼时黏在父兄，师兄师姐跟前的种种回忆。

那么美好，那么欢愉，如今却化作一把把锥骨刺心的利刃。

顾九思没在这里呆多久，很快便回了宫。

大明宫里。

苏云锦迎上来挽住顾九思的手臂，她怀孕三月有余，小腹微鼓。

“陛下，您终于来看云锦了！”

顾九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他目光深邃又沉重，看得苏云锦有些不安：“陛下怎么这般看云锦？”

听着她的声音，我终于从自己的情绪里抽回神，随着她看向顾九思。

下一秒，便听他说：“今日你便搬出大明宫。”

苏云锦一愣，脸上的笑再也撑不住：“陛下这是何意？”

顾九思抽回被她挽住的手臂，冷声告知：“将大明宫还给柳玉茹，她消了气，便会回来。”

顾九思的话便是圣旨，纵使苏云锦再不愿，还是被迫搬回了娇兰殿。

大明宫里奢靡的装饰尽数卸除，变回了曾经的素朴模样。

甚至连带着那些曾被扔掉的摆设，瓷器书画都半分不差的摆放在了原来的位置，那些曾在大明宫伺候的宫人，也一个个都被召了回来。

我跟在顾九思旁边看着，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刚入宫的那些时日。

可再像也不是从前了。

这时，大明宫的太监总管急匆匆跑进来：“陛下，您快去瞧瞧吧，那宫女花楹正在放火呐！”

花楹！

再次听到她的名字，我愣了许久。

直到顾九思来到她面前，我看着比从前瘦削了很多的小姑娘，有些心疼。

她是我带进宫的，也因为我被困在深宫里，逃不脱，走不掉。

而顾九思看着花楹手里一张张烧燃的纸，却突然变了脸色。

他大步上前，一把夺过：“你在干什么？！”

花楹被他推的没站稳，摔坐在地上，手按在火盆里，痛的满身冷汗。

我忙来到她身边，想看看那伤。

可花楹攥着手，我什么都看不到。

只能听到她清泠的声音：“回陛下，小姐给奴婢托了梦，让奴婢将这些垃圾都烧了，免得她在九泉下不得安宁。”

顾九思一怔，竟有些失语。

我看过去，才瞧见他手里那些竟是曾经自己与他往来的信件。

曾被我一封一封珍重的放在木盒里，妥善保存，倒没想到会被花楹烧毁。

阴差阳错，她倒是做了我想做的事。

这时，顾九思也找回了声音：“她还没死，给你托的哪门子梦？”

“若小姐没死，以她的性情，在陛下折辱将军府尸骨时，便会出来阻止。可她没有！”

花楹眼神中带着讥讽：“奴婢也想问陛下一句，您重修大明宫，说要迎回小姐！陛下难不成是喜欢上小姐了？！”

第10章

顾九思喜欢柳玉茹？

我听到这话，竟觉得像极了笑话。

但凡顾九思有一丝真情在，我柳家也不至于沦落此等境地。

我等着顾九思的否认，可半晌，他都没有说话。

日光下，顾九思面容如玉：“是与不是，叫柳玉茹亲自来问朕。”

花楹定定看着他，再度回答：“那就请陛下永远的等下去吧。”

她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我看着花楹的背影，瑟瑟风声中，她背脊那么笔直，像极了每一个不屈的柳家人。

御书房内。

顾九思一封一封看着从花楹手里夺下的书信。

我不知道他看这些做什么，毕竟每一个字都是他亲手写下。

夜色深深，顾九思还保持那个姿势，之后，他拿起毛笔开始一笔一笔的书写。

我疑惑上前，就瞧见那信纸上落下一行字——

【九思，展信安】

我一怔，只因那字迹……竟和我一般无二。

顾九思这是在模仿我的字迹，想要将我曾写给他的信，一封一封重新誊下来！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看着顾九思，心脏急速跳动，那心中徒然涌上的猜测只让我觉得可笑！

我退后远离顾九思，不再看他。

……

边关战报催的越来越急，更多人上书请柳玉茹带兵出征的奏折如雪花般飘来。

顾九思却好似没看见，日日下了早朝便前往大明宫，日日问：“柳玉茹回来了吗？”

答案自然是：“没有。”

顾九思的情绪也越来越流于表面，就连对待苏云锦，也不像曾经那般温柔，甚至将她幽禁在娇兰殿。

转眼，冬雪缥缈。4

大齐七十三年，敌军攻破最后一道关卡，直逼京城。

皇帝顾九思下令——御驾亲征。

我看着身着黑色盔甲的顾九思，视线定格在他手中那柄长枪上。

那是父亲送我的嫁妆，寻铁匠专门打造，世上仅此一柄。

嫁给顾九思那日，我便将这柄长枪封存。

我知道，身为嫔妃身处后宫便不能在舞刀弄枪，有损皇家颜面。

可惜这些顾九思不知道，也不清楚我曾为了嫁他放弃了什么。

但现在，这柄长枪被顾九思拿在手里，我只觉得侮辱了父亲的拳拳爱女之心！

这时，只听顾九思的声音响起：“柳玉茹，我不信你死了。”

“待胜仗归来，朕定会将你找LJ回来。”

我听着他的话，耐不下讥讽的情绪。

“你胜不了。”

“便是侥幸胜了，你也再找不回我。”

可惜我的话，他听不见。

顾九思在殿内站了片刻，便攥紧长枪准备出征。

这时，禁军首领突然跑进来：“陛下，找到……找到柳玉茹了！”

我一愣，心里五味杂陈。

终于要解脱了吗？

我看向顾九思，就见他瞳孔一震：“她在哪儿？带朕去！”

禁军首领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沉默转身引路。

顾九思跟在他身后，我也只能跟上。

冬雪漫漫，北风萧瑟。

偌大的皇城蒙漫着一片白雪皑皑。

顾九思跟在禁军首领身后，快步朝着皇宫尽头而去。

一路走过，宫道上人越来越稀少，也越来越荒凉。

直到触目一片空旷，一道青色衣衫的单薄身子跪在雪地之中，赫然是花楹！

我下意识上前，眼前却突然一阵眩晕，好像有个漩涡将我的灵魂吸走。

但只一瞬，我就站稳了脚步。

垂眸间，我才惊觉自己的身体正缓缓变得透明……

呼啸风雪之中，顾九思猛地心脏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离去了般。

他抬手捂上心口，还未等想明白，就听禁军首领说：“陛下，便是她告诉我柳玉茹在这儿。”

顾九思眉心一皱，忽略心脏处的异样，大步走上前：“你在这儿做什么？”

花楹没动，只是将手中最后一点儿黄纸烧尽，才站起身让开。

她身前，是一方木碑，上用黑炭写着——【柳家幺女柳玉茹之墓】

看到这行字，顾九思脸色变了：“大胆！谁让你给活人立墓的？！”

花楹盯着那木碑上的字迹，哑声怀念：“一月前，小姐于天牢内自尽身亡，我为她敛尸葬于此处。”

“若可以，我永远也不想让陛下知道小姐葬于何处，扰了她的安宁。”

说到这，花楹脸色苍白：“可陛下为何要拿走小姐的这柄长枪！柳家世代为大齐尽忠效命，到死他们或许无怨。只可怜小姐被你蒙骗，含恨而死。”

花楹说着，眼泪滑落：“但如今……小姐也与将军他们团聚了吧，所以还请陛下将那柄长枪给我，放于小姐身旁永世陪葬！”

顾九思没动，只盯着那坟，喉咙发干。

花楹的悲凉决绝不似作假。

顾九思面色仓皇，攥着长枪的手紧了又紧。

我看着他的小动作，再凝着花楹，忽而觉得这些日子的执念，在这一刻竟莫名释然了。

我的视线开始渐渐模糊，我明白，我真的要走了。

“顾九思，放过花楹吧，我是真的死了。”

我以为他还像往常一样听不到。

却不想下一秒，顾九思突然抬丽嘉头朝我在的方向看来。

和全身逐渐透明、即将消散的我四目相对的那刻，他大喊了一声：“柳玉茹！”

第11章

顾九思目眦尽裂，朝着柳玉茹奔来。

可他的手却穿过了柳玉茹透明的身体，什么也没能抓住。

他茫然的望着四周白雪皑皑的旷野，一颗心沉入了无尽的冰河。

顾九思像是疯了一般，他赤红的眼看着禁军首领，看着花楹：“你们刚刚看到了吗？看到柳玉茹了吗？她刚刚就站在那儿！”

禁军首领一脸惊骇：“陛下，您……您看错了吧！”

顾九思却不信！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柳玉茹的木碑！

他不信，不信柳玉茹就这么死了！

而此时，柳玉茹就站在不远处，看着顾九思发疯，心里毫无波澜。

那些执念，那些恨意，随着这些时日尽数消散。

她现在只想解脱，想去见父母兄长，师兄师姐，想和柳家一家人团聚。

柳玉茹仰头望天：“老天爷，我真的想解脱了。”

可回答她的，只有呼啸的北风。

这时，只见顾九思突然朝坟墓跑去，倏然开始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