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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周氏正在跟沈妙念叨:“幸好你没有真的怀孕,这样孩子也不用受罪,之前外界都传他疯了,直到今日我才知道传言不虚,他现在不在这儿,你也不用替他说话了,不管怎么样,我和你爹都要让你跟他和离!”
“他没疯,他就是生病了。”
周氏横眉:“他一只手就能把你和我都打死在这里,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您别嚷嚷,听我跟你解释,”沈妙说着皱了皱眉,周氏以为她又疼了,硬生生把火气压了下去,“我不是说他的身体生病,是他的心生病了,他在边关待了十多年,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是杀人,在那种环境下待久了,脾气能不大吗?”
沈妙没上过战场,但这些时日和楚清宴经历了几次生死,见过不少厮杀,这心性都和之前大不相同了,不然上次看到楚清宴拔掉张一鸣的舌头,她也不能做到如此冷静淡定。
周氏不能认同:“战场是战场,家是家,昭陵欠他的,咱家可不欠他什么。”
沈妙点点头,说:“咱家是不欠他的,可我欠他的呀。”
“你欠他什么了?”
“要不是靠他庇护,我早就被那个畜生逼死了,我欠他一条命,现在他生病了,我要是一走了之还像话吗?”
“那你就留下来挨打?别说你这小身板,就是加上我和你爹这两把老骨头,能禁得住他几次打?”
“我都说了,您要是不进屋掺和,事情也不会闹得这样严重。”
“说来说去,他打你是对的,我这个帮忙的还错了?”
周氏拔高声音,又心疼又生气,沈妙叹了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不然我也不会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来当肉垫儿,但他是我自己选的夫君,我不提和离,您和我爹也不能提。”
楚清宴经历的事太过暗黑复杂,沈妙没法跟周氏说,只能让她看到自己的态度。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人家亲爹都不操心,我这个当后娘操再多的心人家也不领情啊。”
周氏故意用这种话激沈妙,沈妙无奈的说:“这些年我一直都把您当我的亲娘看待,您再生气也别说这么生分的话呀,怪让人伤心的。”
周氏还想再说,余光瞥见楚清宴走进屋来,吓得直拍胸口:“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走路也没个声,吓死人了。”
楚清宴没应声,径直走到床边,从怀里摸出一包蜜饯,喂给沈妙。
“好甜啊,夫君,你对我真好!”
沈妙故意说的很大声,周氏看到她这不值钱的样子,气得躲进厨房熬补汤了。
一口气吃了三四颗蜜饯,嘴里的苦味儿总算散了,沈妙还想在吃,楚清宴却不给了,他收好蜜饯,不急不徐的问:“所以这些时日,在你眼里我一直都有病?”
嘶……还真都被他听到了。
沈妙眨巴眨巴眼睛,绞尽脑汁想怎么解释才最合理,又听到楚清宴说:“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有病。”
沈妙:“……”!!!
怎么突然一下子开窍不讳疾忌医了?
第205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他也不能
“夫君觉得自己有什么病?”
震惊之后,沈妙小心试探。
楚清宴平静地说出自己的病症:“暴躁,易怒,多疑,嗜血,杀人成瘾。”
前面几条还算正常,最后一条却听得沈妙眼皮一跳,她轻快的说:“夫君说笑了,杀人怎么会上瘾呢。”
“会的,”楚清宴抓住沈妙的手,和之前一样,摩挲着她的腕骨,“在战场上的时候,杀人是不犯法的,杀的敌军越多,功劳就越大,惨叫声和血腥味会让人兴奋的停不下来,可惜,我已经好久都没有痛快的杀过人了。”
楚清宴的话让沈妙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春猎的时候,楚清宴杀了齐王十几个护卫,上次在城外他更是杀了不少暗中埋伏的杀手,这两次的场景还让沈妙记忆犹新,他却说好久都没有痛快过,就好像这两次对他来说,连开胃小菜都不如。
那他平时与人交谈的时候,是不是也时常会有杀人的冲动?
这样的猜想让沈妙后背发凉,她反握住楚清宴的手说:“可是夫君,仗已经打完了。”
敌军已经投降求和,他也该放下心里那些杀念了。
“战场上的仗是打完了,但有些仗,还没有开始打。”
沈妙的呼吸滞了滞,之前不管是面对齐王还是孝昭帝,楚清宴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他现在说的这句话,分明是在告诉沈妙,他要查粮饷案,更要为那些冤死的镇南军将士讨一个公道。
这更代表,他相信沈妙,所以才向她袒露自己的想法。
心跳快了些,沈妙抓紧楚清宴的手,温柔却坚定的说:“不管夫君想做什么,我都会和夫君站在一起。”
“你不怕?”
“怕。”
沈妙毫不犹豫的回答。
从知道粮饷案的事,她就开始打退堂鼓,沈父含冤入狱后,她更是想过要和楚清宴划清界限,如果那个时候楚清宴没有击神音鼓,强行把她圈在身边,现在他们可能已经成了没有关系的陌生人了。
拱月县水库被炸,亲眼看着那条水龙呼啸着向拱月县扑去的时候,沈妙认清了自己的心意。
她对楚清宴动心了,她心疼他,也爱屋及乌的心疼那些没有被好好对待的镇南军将士,所以她想不自量力的试一试,看看在这些权贵的重重阻拦之下,还有没有公道可言,看看楚清宴满目疮痍的心还有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我怕疼也怕死,更怕会拖夫君的后腿,成为夫君的累赘,夫君到时会嫌弃我吗?”
“不会,你该知道,我不喜欢你太聪明。”
这话颇有几分内涵沈妙心眼儿太多的意味,沈妙刚想解释,又听到楚清宴说:“这也是病症之一,真正的强者,不管是选择伴侣还是朋友,都会挑选能与自己比肩的人,绝不会希望对方如同笼中雀,完全依附自己而活。”
楚清宴之前对沈妙提出这样的要求,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的眼睛看不见,他无法确保所有的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所以他要沈妙依附他,成为他的附属品。
沈妙听的都想鼓掌了,但她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谨慎的说:“我只是个弱女子,是绝不可能与夫君比肩的,但我会尽我所能支持夫君做想做的事,夫君若是信得过我,可以多与我说说夫君的想法和计划。”
沈妙说完连忙解释:“我不是要插手夫君的决定,就像之前夫君突然对萧小姐那样,我要是被人挑拨在夫君面前大哭大闹,岂不是会坏了夫君的事?”
她明显还是怕他不高兴的,楚清宴淡淡的说:“好。”
沈妙松了口气,而后问:“那夫君能说说今天为什么这么不高兴吗?”
之前楚清宴也有不高兴的时候,但不会像这样一点就炸,更不会在沈妙面前失去理智。
楚清宴垂眸,那股邪火又从心底翻涌起来,并非因为沈妙,而是因为他自己。
不管是典当战甲,还是给薛恒设套逼世家大族捐款,沈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人,甚至还在所有人面前把他也塑造成了一个善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底的善念早就被消磨干净。
他对弱者没有同情心,也无心去救曾经追随他的那些人,他内心的怨怒太多,唯有杀戮才能让它们释放消弭。
直白点说,他就是个被战乱训练出来的杀人机器。
沈妙最近表现出来的善良太多,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他隐隐觉得,如果沈妙发现他的真面目,一定会畏惧甚至是厌恶他,所以他想沈妙和他一样对这世间的苦难都保持冷漠,和他成为一类人。
沈妙等了一会儿都没有等到楚清宴的回答,连忙说:“我就是随便问问,夫君不想说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