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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春怔了一下才明白贺暻话里的意思，皇帝可以赦免他，可以重用他，但前提是他要绝对听话，对方要的是一条鹰犬，一条没有自己思想的鹰犬。

　　可他本就是穷途末路的人，有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不抓住？就算因此会出卖良知，他也甘之如饴。

　　他重重叩首：“奴才一定肝脑涂地，不负皇上期望。”

第112章她什么都不计较了

　　清明司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整个衙门共二十三人，每个人的出身都和德春一样，不过眼下他们看起来都很不起眼罢了。

　　也因此有不少人觉得贺暻是不敢动世家的，所谓的清明司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随便找了些人出来顶缸，认为这次科举舞弊的案子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第二天的朝堂果然气氛轻松，没有人会觉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内侍，带着一群各衙门被排挤的不得势的废物能闹出什么事来。

　　贺暻也懒得多说什么，靠在龙椅上走神，连蔡添喜问他是不是要散朝都没听见。

　　这两天他时不时的就会这样，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陆妘的脸，琢磨她会做什么，也琢磨她身上那微妙的不对劲。

　　下朝后他又没能在御书房呆住，索性回了乾元宫。

　　京城的春秋短，夏冬长，才不过四月宫里就已经为夏天做准备了，他进乾元宫的时候，宫人们正将夏日的用具替换上。

　　他目光掠过人群，没瞧见陆妘的影子就打算进正殿去找，却刚进门就听见细碎的说话声，他下意识听了一耳朵，却是几个宫人在编排陆妘的闲话。

　　这是常有的事，打从陆妘当年进宫这些闲言碎语就没停过，贵人从云端跌落素来都是寻常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再加上陆妘有着毁婚另嫁的过往，更让人觉得自己有了资格对她指指点点。

　　但不管是谁，只要被陆妘听见这些话，都不会有好下场，只是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蠢还是单纯的管不住嘴，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吸取教训。

　　他犹豫片刻，还是没有管，就留着这几个人让陆妘撒撒气吧，总比最后都算在他头上要好。

　　他抬脚进了内殿，本以为外头那些人如此明目张胆，是因为陆妘不在乾元宫，却不想一开门，就瞧见她正在收拾自己的夏衣。

　　他愣住了，陆妘就在内殿，隔着一道门，外头的话她不可能没听见，怎么没发作呢？

　　先前罚宫人掌嘴，教训藤萝时可没见她手软。

　　“皇上。”

　　陆妘起身行礼，贺暻摆了摆手：“忙你的吧。”

　　陆妘便回去重新收拾衣服，外头擦地的那两人大约是没注意到他回来的动静，仍旧在嘀嘀咕咕的说话，时不时会有某个字眼传进来，大多都是不好听的。

　　贺暻不自觉攥紧了拳，他知道宫里有流言蜚语，可不知道他们会说得这么难听，怪不得每次陆妘都会大发雷霆。

　　先前他竟还觉得是陆妘脾性苛刻，借题发挥敲打过她几次。

　　想起往事，他心里莫名发沉，眼神不自觉飘向了陆妘，她神情却仍旧平和，仿佛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些衣物上，完全没听见外头的动静。

　　可她不可能没听见。

　　贺暻有些不明所以，陆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他在，所以不好意思发作？

　　要不给她腾个地儿？

　　他起身往外走，陆妘大约从脚步声里听出来了他要出去，停了手里的活，微微屈膝送别，却是一句话都没说，连问一句他要去哪都没有。

　　贺暻心里有些不痛快，其实这两天他心情一直不怎么好，虽然朝事十分顺利，但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他又看了一眼陆妘，对方还维持着半蹲的姿态，看着就累。

　　算了，不着急问，兴许待会她出了气，就会正常一些。

　　他出了乾元宫，在外头漫无目的溜达了一会儿，琢磨着陆妘差不多该把人收拾完了，就折返了回去，但一进门就瞧见那两个宫人还在擦地，身上并无何处不妥，还在这里干活显然也是没有被贬斥过的。

　　他眉头不受控制地拧了起来，陆妘怎么没动手？

　　他推门进了内殿，陆妘却不在了。

　　气跑了？

　　被两个宫人气跑了？

　　陆妘会这么没用吗？

　　他正要喊蔡添喜去找人，却听见陆妘的声音透过窗户传进来，她原来没走。

　　他推开窗户看了出去，就见她在廊下正和宫人们安置新送来的花卉，她以前不做这种粗活的，大都是看着宫人折腾，可今天却上了手。

　　有气不撒，在这干什么活？

　　贺暻有些烦躁：“陆妘，进来。”

　　陆妘大约有些累了，听见他的声音顿了一下才应声：“是。”

　　外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陆妘就推门进来了，贺暻原本还想质问她的，可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个湿漉漉的枕头，嘴边的话怎么都没能说出来。

　　“皇上可是有吩咐？”

　　陆妘隔着两步远开口，语气平和，仿佛完全没察觉到他的烦躁。

　　贺暻纠结许久无奈似的叹了口气，抓住她的手就拉着她去了外殿，两个说闲话的宫人这次察觉到了他回来，已经闭嘴安安静静地在干活了。

　　冷不丁瞧见面前多了一双明黄的靴子，连忙就着跪地的姿势俯首：“皇上。”

　　贺暻没有理会，侧头看向陆妘：“宫里没有可以编排上封的规矩，他们交给你处置。”

　　宫人脸色大变，伏在地上哆嗦。

　　陆妘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浅笑起来：“皇上言重了，何谈处置，不过是些许闲话而已。”

　　曾经以为刺耳至极，现在听来，也不过如此。

　　贺暻却再次愣住了，陆妘不是大度的人，或者说不是随便大度的人，自己人的亏她吃也就吃了，可对上旁人，谁让她不痛快，她就会让对方更加不痛快。

　　不管是宫人，还是后妃，她素来不看身份。

　　现在她却不计较了。

　　贺暻心里越发不舒服，刚才压下去的质问又要涌上来，他真心实意地想问问陆妘，这些天到底在想什么。

　　可不等开口，他先察觉到手心的触感不对，湿漉漉的。

　　他还以为是陆妘手上沾了水没擦干净，可低头一瞧却是满手鲜红，陆妘流血了。

　　“怎么受伤了？蔡添喜，传太医……”

　　话音未落，陆妘就将手抽了出去：“不必了，些许皮肉小伤，哪配让皇上惦记。”

　　贺暻数不清多少次愣住了，陆妘不是个会刻意遮掩自己病痛的人，上次她被萧宝宝烫伤之后，甚至还抱怨过自己询问得太晚。

　　当时他怎么回答陆妘的来着？

　　他说，他能想起来问一句就不错了，哪有主子惦记奴婢的？

第113章奴婢已经学乖了

　　贺暻心口堵得厉害，当时说的时候不觉得如何，现在听见这话从陆妘嘴里说出来，他才知道原来如此刺耳。

　　“我当时……”

　　“皇上，”蔡添喜忽然进来，“庄妃娘娘来了，说要见您。”

　　贺暻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咽了下去，庄妃会来他并不奇怪，先前他让陆妘整顿尚宫局的时候，就猜到了消息一旦传出去，庄妃会坐不住。

　　可他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沉不住气，今天就来了。

　　该不会还存着别的心思吧？

　　他想到了那个还没审问出来历的太监，脸色微微一沉，可在科举舞弊彻查的档口，他不能打草惊蛇。

　　他看向陆妘，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话了：“你……”

　　“奴婢告退。”

　　陆妘识趣得很，没给贺暻为难的机会，话音落下便退了下去，贺暻嘴唇开了又合，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他才语气复杂地开了口：“她最近，是不是变得太懂事了？”

　　蔡添喜也跟着看了一眼陆妘的背影，语气有些复杂：“是安静了些，可人都会变的嘛。”

　　是吗？

　　可陆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