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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重重倒了下去。

……

“母亲，母亲……”

稚嫩的童声一声声唤着，江宁曦猛地睁开眼，嘶声回答。

“景儿！”

入目却只是一片随风晃荡的帘帷。

“公主，您醒了？”

赵英凑上来，满目担忧焦急。

江宁曦呆呆盯着床顶的花纹看了半晌，哑声道：“赵英，我又梦见景儿了。”

一句话，赵英便红了眼。

“公主，小主子……”话到一半，他低声啜泣起来。

江宁曦与陆霄其实曾有过一个孩子，名唤秦景。

那孩子长得极像江宁曦，又如陆霄般天资聪颖，见到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他。

只可惜，不到三岁便夭折。

那是一个隆冬，江宁曦带孩子去看望孩子的祖母秦夫人。

孩子在院中玩耍时不知怎么便跑丢。

消息传来，江宁曦匆匆赶出去，却只见到一具浑身湿透紧闭双眼的小小的身体。

一旁，是同样浑身湿透的白云倾。

他们都说，秦景是失足坠湖，白云倾将他救起来时已经没气了。

可江宁曦不信。

她的景儿最是乖巧，她又三令五申，绝不可能自己偷跑到湖边去。

她想杀了白云倾，此事甚至闹到了皇帝面前。

可最后一句意外便结案，只因白云倾是丞相之女，更是秦家主母的外甥女……

江宁曦喑哑的哭腔飘在空荡的屋里，比冬日的风还苍凉。

“赵英，我没用，我保护不了景儿。”

“我甚至连为他报仇都做不到，我是不是这世上最无用的母亲……”

凄厉的诘问让人闻之心碎。

赵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流了满脸：“公主，公主，不怪您……”

江宁曦原来虽骄纵，却远不至于称之为荒唐。

她的疯子之名，亦是从秦景没了之后传出。

因为从那一天起，她便知道，作为一个公主，一个嫁入秦家的公主，

她不这样做，就活不下去。

……

第二日，朝中便有臣子上书。

弹劾九公主江宁曦行事荒唐，竟因争风吃醋逼死一条无辜人命，陛下若是再不惩戒阻止，难平天下民意。

紫宸殿。

江宁曦已经在殿前跪了两个时辰。

就在她感觉腿已经麻木到快要毫无知觉时，太监总管才终于出现。

“九公主，陛下宣您觐见。”

走入殿内，江宁曦看着案章后那道明黄的身影，浓烈眉眼敛得温顺。

她跪下行礼，双膝如针刺一般：“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仍在批阅奏折，也没让她起来。

只头也不抬地问：“知道朕为何罚你？”

“儿臣知道。”

江宁曦知道，这是为了给秦家一个交代，也给天下人看看圣上爱恤百姓之心，为了一个低贱歌姬，竟体罚了最尊贵的公主。

皇帝又道：“说说吧。”

江宁曦头埋的又低了些。

“启奏父皇，秦家主三月未现身，病重之事应当属实。”

皇帝眸光一暗，这才看向江宁曦，又问：“陆霄近况如何？”

江宁曦沉默一瞬，才自嘲般开口：”父皇不是一直知道陆霄厌弃我？这些时日，我与他连面都难见。”

皇帝放下笔，闭目沉思，殿内再次沉默下来。

江宁曦见状立即低声道：“父皇政务繁忙，儿臣告退！”

可就在踏出殿门的前一刻，她却听皇帝低沉声音响起。

“绾绾，不要忘了你是沈家的公主，莫非真把自己当成陆霄的妻子？”第6章

这话，如一把利箭直刺入江宁曦心口。

她的手不自觉攥紧，修剪精致的指甲陷入掌心。

人人都说，她是圣上最宠爱的九公主，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包括名满天下的秦世子。

唯有江宁曦自己知道，她不过是父皇为了灭掉秦家而立的一颗棋子。

她和陆霄的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好下场。

闭了闭眼，她嗓音喑哑：“儿臣……不敢忘。”

……

九公主跪了两个时辰，见了陛下一面却又得赏赐无数。

人人都道：“九公主果然得圣宠。”

从宫门出来，江宁曦竟遇见了陆霄。

看着她狼狈的步伐和苍白脸色，陆霄眸色陡然一暗。

他下意识上前想扶住她：“公主，臣来接您回家。”

江宁曦怔怔看他。

这应是陆霄第一次来接她，如同一个丈夫接妻子回家。

可下一秒，父皇的话在耳边响起。

江宁曦这一刻竟连一丝伪装的笑都挤不出。

回家？

她的家是身后这皇城。

她挺直了背脊，面无表情越过陆霄走到自己的马车前。

“回公主府！”

……

江宁曦回了公主府，陆霄也没再来看她。

过了将近半月，秦府才来人。

“公主，秦家祭祖之日快到了。”来人跪着，恭恭敬敬道，“世子派属下接公主回府。”

江宁曦脸上带着慵懒笑意，又恢复了往日漫不经心的模样。

“想让我回去？让他亲自来接我呀。”

那人欲言又止半晌：“世子，世子说……”

“说什么？”

那人一咬牙，横下心道：“世子说，若您不回，以后也不用再回，秦府不差您一个！”

江宁曦笑意僵住，半晌后轻嗤一声：“果真是无情无义！”

第二日，江宁曦到底还是如以往一般灰溜溜回了秦府。

九公主的热闹让人永远看不腻，京城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又多了一桩。

刚踏入秦府，江宁曦便见白云倾站在院中指挥着秦府众人。

“那东西不可磕碰到，是要供给秦家先祖的。”

她一副主母姿态，脸颊上扬起一抹红晕，就连脸上病容都减弱了几分。

——直到看见江宁曦。

白云倾神色一滞，下一秒又扬起笑意。

她咳嗽了一声，才语气恭顺道：“公主，您可算回来了，这些事本该您处理，可您不在，倾儿只能逾矩了。”

江宁曦只回了她一个字：“滚！”

白云倾面色红了又白，眼睛酝起水雾。

陆霄的声音从江宁曦身后传来，语气凉薄：“公主还当这是你的公主府？秦府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江宁曦施施然转身看他，红唇微微撅起，嗔怪似的。

“做人家夫君的，怎么如此无情？”

那样祸国殃民的脸露出的委屈神情，任是圣人也要心颤的。

陆霄却是敛起眉，露出一个淡漠的笑。

“我对公主无情，公主是第一日才知道吗？”

“毕竟，若没有你，云倾才是我的妻。”

要说怎么伤江宁曦的心，还得是陆霄。

江宁曦面上的笑凝滞了。

她抿紧唇，恍惚间，忆起了年少时。

陆霄在宫中与众皇子公主一起念书。

学到长门赋时，小小的陆霄看向她，眉眼带笑。

“若得知绾，必以金屋藏之。”

那时他们都不知晓，汉武帝和陈阿娇是怎样一出悲剧！

江宁曦想着想着，便笑了，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快笑出来。

末了，她看向陆霄：“可惜了，我们才是结发夫妻，死了都要埋在一起呢。”

她又看向白云倾，目光轻蔑冰冷：“而你，你到死也只能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妾！”

话落，白云倾便是一颤，身子摇摇欲坠。

一瞬间，陆霄望向江宁曦的目光厌恶至极。

他扶住白云倾：“莫怕，我在这。”

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江宁曦心口如撕裂般，痛不欲生。

三日后，秦家祭祖日到来。

延续五百年的第一世家祭祖，那声势可比皇室还浩大。

祭祖持续了一整天，天黑时才踏着火光回城。

官道上。

陆霄与江宁曦同乘一辆马车。

看着陆霄一言不发的样子，江宁曦不由轻声调笑：“等我们死了，我们的牌位是不是也能并排放在秦家祖庙？”

话未落，陆霄倏然睁开眸子。

马车陡然停下，外面响起刀剑出鞘的声音。

陆霄猝然掀开帘子，只见秦家队伍已被不知何处涌出的黑衣人团团围住。

一声哨响！

秦家侍卫与黑衣人战成一团！

剑光与血色漫天齐舞。

陆霄蹙眉，身子一侧挡在江宁曦身前。

江宁曦眼眶一热，慌乱的心微微落定，不自觉抓住他的衣袖。

就在这时，一声惊恐的尖叫声传来。

“表哥……”

陆霄眉眼一戾，立时甩开江宁曦，往白云倾的方向冲去。

江宁曦的手，瞬时落了空。第7章

江宁曦几乎跌落马车，堪堪扶着车辕才站稳。

抬眼就见陆霄小心翼翼护住白云倾，一剑刺入她面前的刺客心口。

心脏像是同一时刻被陆霄的动作搅出了个大洞，呼呼往里灌带着血的风。

她嘴角露出一抹自嘲又讥讽的笑。

忽的，赵英惊恐的声音响起。

“公主小心！”

江宁曦猛然醒神，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