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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涧再支撑不住，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但他还是紧紧凝望着陆梦莱：“我杀他们……是因为他们找死！”

“是他们先来攻我吴江，是裴奕舟执意要追上，也是江染眠非要破坏你我成婚大典！分明就是他们不想活，怎么……就变成了我的错？”

沈云涧笑容惨淡，嗓音却冷如冰霜。

唯那颗虎牙如初次相见。

江染眠上前将陆梦莱紧紧搂在怀中，挡住她的目光。

自己却直视着沈云涧那怖人的漆黑眼眸：“你用一国安危威逼梦莱不得不嫁于吴江，又因嫉妒与厌恨杀害裴奕舟，你口中的那些找死的人，都是为了梦莱而甘愿付出性命的人！”

“你杀了他们，与杀了梦莱有何区别？！”

沈云涧俯下身咳出一大口血。

再抬头时，他冷笑了声，那惨淡的笑容已然被血染红：“不过就是一条命……公主，你要，我给你便是……”

话落，沈云涧仰面倒地，竭尽全力地大笑出声。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今，大势已去！”

可望着那明媚的天，他心底终究还是有一抹不甘。

而没说出口的那三个字，再无机会说与她了……

陆梦莱看着沈云涧缓缓合上的双眼，心底涌上股不明的情绪。

这个笑起来会露出虎牙的少年，曾经，是北舟的子民。

若没有发生那年的事，如今的他，或许也该站在那满朝文武之中吧。

只是，这世间从不曾有如果。

确认沈云涧的确没了气息，江染眠神色担忧地转身打量起陆梦莱。

“梦莱，你没事吧？你有没有哪里受伤？那一剑我分明躲得开，你为何要如此冲动？若是不小心被刺伤，我……”

话没说完，只听陆梦莱平淡的声音响起：“比起我受伤，我更害怕看到你受伤。”

方才在她眼前，沈云涧执剑刺向江染眠的画面，与那日裴奕舟被刺穿心口的画面一瞬重叠。

她下意识捡起剑，脑海一片空白。

等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将剑捅进了沈云涧的身体。

迟来的恐慌如潮水般席卷了陆梦莱的四肢百骸。

她身形一晃，眼见就要摔倒。

还好被江染眠及时扶住：“梦莱？！”

陆梦莱唇色分明都在发白，却还是摇头安慰道：“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江染眠咬咬牙，将她一把打横抱起，“我带了太医来，我马上就让他们给你看看。”

可还没抬步，衣袖却被陆梦莱抓住。

只听她声音颤抖：“裴奕舟……真的还活着吗？”

第六十三章

陆梦莱没能等到江染眠的回答。

她刚问完，眼前便倏地发晕，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拖进了无尽的黑暗。

重重阖上眼前，陆梦莱什么都看不清。

只记得江染眠脸上……那一抹犹豫而痛苦的神情。

昏迷时，陆梦莱做了个梦。

她又一次看见了裴奕舟被沈云涧偷袭刺中心口，而后被他丢下悬崖的那一幕！

剜心剖骨般的疼痛霎时传遍全身。

而最疼的，还是她的心。

陆梦莱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坐起，额上布满冷汗。

她的身子因大口喘气而不断起伏着，缓了好久，才渐渐回神。

周遭熟悉的一切映入眼帘，陆梦莱怔楞地打量着，神色中划过抹不可置信。

自己……回到了北舟？

复而晃神时，殿门被人推开。

陆梦莱抬眸望去，只见一道身影逆光走近。

她心底狠狠颤了瞬，下意识低唤出声：“……奕舟？”

闻声，那身影却是脚步一滞，站在原地片刻都没动。

寂静在殿内肆意蔓延着。

陆梦莱也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阿慎。”

陆明慎身形顿了顿，点头应道：“是我，阿姐。”

他重新抬步走至榻前，眸光却闪烁躲避，不敢直视陆梦莱的眼眸。

“阿姐，你觉得身子如何了，可还有不适的感觉？”

“我没事。”陆梦莱轻轻摇头，又望向陆明慎，“阿慎，你与阿姐说实话，裴奕舟到底如何了？他人是死是活，你总要……告诉我。”

她喉间发涩，清浅的语气中压不住悲伤。

陆明慎浑身一震，掩在袖中的手缓缓地握紧。

许久，他才沉声开口：“阿姐，我……我没能找到他。”

“那日裴奕舟独自策马赶去救你，等我带人追上时，吴江人已经在寻他。他们并没找到裴奕舟，是好事，却也是坏事。”

“我命人寻了那崖底几天几夜，可终究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悬崖下有一条极其湍急的河流，不见裴奕舟，他大抵是摔进了河里。

若只是掉入河中，尚且还有一丝生机，但偏偏他身受重伤！

此次劫难，裴奕舟怕是九死一生了。

然而这些话，陆明慎不敢说。

话落那瞬，只见陆梦莱瞳孔骤然紧凝，浑身止不住地战栗起来。

她双眸茫然而空洞，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怎么会这样？

裴奕舟怎么会生死未卜，找不到人呢？！

陆梦莱心头一闷，积郁的情绪在这一刻再忍不住，悉数迸发！

她陡然咳起来，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一般。

而当她缓缓垂下捂着唇的手，只见那手心里赫然一滩可怖的黑血！

陆明慎狠狠惊住：“阿姐？！”

为何陆梦莱会突然吐血？她体内余毒不是早已清干净了吗！

他手足无措，正准备转身去传太医。

陆梦莱淡静的嗓音却倏地响起：“不必去找太医，这口血……只是我心中积郁已久罢了。”

闻言，陆明慎半信半疑，终究还是不放心。

“阿姐，我还是找太医来给你瞧瞧吧，毕竟你又不是太医，怎能给自己诊断？”

他说完，仍要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陆明慎即将踏出殿门的那一刻，安静中突然传来了陆梦莱平静的声音。

“我要回王府。”

陆明慎顿时停住，就连转动的脖颈都有些发僵：“这是为何？”

一抹暗光在陆梦莱的眸底转瞬即逝。

她望向窗外茫茫雪色，语气轻的就要听不见：“因为……”

“我是他的妻子。”

第六十四章

陆梦莱已然记不得自己离开了摄政王府多久。

她仰头凝视着府门上的那块牌匾，一颗心像泡在雪水中又冰又麻。

推开门走进，里面的一切都没有丝毫变化。

与她决然离开时相差无几。

然而，却少了一个人。

最重要的那个人。

终究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陆梦莱缓步走在府内，着熟悉的景象独自黯然神伤。

在她提出要回到王府住后，陆明慎问：“阿姐，那你日后又如何打算呢？”

当时，陆梦莱很平静地回答道——

“找到他，或者……等他回来。”

没人知道裴奕舟到底是死是活，甚至觉得他身受重伤又坠落悬崖，绝对必死无疑。

可陆梦莱置若罔闻。

不知为何，她直觉裴奕舟一定还活着，只是身处在一个他们寻不到的地方而已。

所以她会留在这里，直到他归来。

天色渐暗时，一道身影走进王府。

他一路穿过庭院，走过廊檐，最后踏进正堂，在陆梦莱身前跪地俯首。

“属下裴深，参见长公主。”

陆梦莱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