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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剑也没有用挪移之法，而是坚持抱着我一步步走回去。

最后，他轻轻把我放在床上，只说了一句——

「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曾有人说过，温柔的人最残忍。

我原本不明白这句话，可现在似乎慢慢明白了。

师父抛弃了我，和我痛恨的人在一起。

他踩碎我的心，却又不许我离开，仿佛还在乎我一样。

为了防止我自尽，他在我的身上下了无数道禁制，让我求死不能。

可他终究是算不到，人若无生志，死亡的阴云便会自动前来。

我，有心魔了。

这次的心魔比上次凶猛百倍，摧枯拉朽，覆水难收。

我生出心魔一事，很快全宗皆知。

这种事是藏不了的。

狰狞的魔纹会渐渐侵蚀修士的身体，蛇一样蔓延至全身，发出腐烂的气息。

心魔所在之处，有阴云瘴气，无法遮掩，旁人避之不及。

若不是师父严令不许人靠近，或许他们早就想办法把我丢出去了。

倘若他们发现我离不了这山，会是什么表情呢？

镇派灵兽若是得知，也会后悔不及吧。

我知道自己死期将近，但没有害怕，只有释然。

第一个慌了神的，竟是云期。

他顾不得伪装立场，也不顾旁人侧目，疯了一般四处求灵药，甚至去求大能来为我医治。

他还激将我，想让我重燃求生之志。

「你若是死了，师父就会被你厌恶之人彻底霸占，你甘心？」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看着这样的云期，想起他曾经的痛苦，我没有办法恨他。

我像小时候那样轻抚他的头，由衷叮嘱。

「不要再捉弄人了，若是遇到脾气不好的，难免结仇生事。还有，少花点灵石，以后总有大量用的时候，不该浪费。」

大颗的眼泪从云期的眼中落下，他紧紧抱住我，哭着喊师姐，让我不要丢下他。

「我错了，我知道一直以来都错了……不该一厢情愿，又自顾自恨你。」

「师姐，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气你，永远站在你这边，只求你不要放弃，好不好？」

「我这就去找师父，好好替你问个清楚！！」

云期冲了出去。

我奄奄一息，拦不住他。

直到深夜，云期都没有再回来。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长歌。

12

「是我小瞧你了，居然还能蛊惑师弟为你发疯，他已经被关进思过室了。如今你已有心魔，不可久留，看在曾经的情分上，我送你最后一程吧。」

他抽出剑，寒光映照着我的脸。

我不怕死，甚至还感到了心安。

长歌的剑术精准，想必又快又恨，没有苦痛。

「师兄，我可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长歌犹豫了一下，冷脸道：「问吧。」

「当初白露来宗门后，为何你们渐渐疏远了我，见我生厌？」

这是我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明明没有任何矛盾，也没有争吵，为何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就那样渐行渐远。

倘若死前能够得到答案，遗憾的事也少一件。

「是你太过尖酸刻薄，容不得人！」长歌愤怒：「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没有发现，趁着我们不在的时候你欺负白露，把她推进兽苑又故意弄伤灵兽，在法宝上做手脚，还偷袭她！每一件我们都恰巧亲眼看到了，只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没有拆穿你罢了！」

我直直看着长歌。

原来如此。

我明白了。

原来资质不好的人从来就不是白露，而是我。

她才是真正的天纵奇才，其实早就有足够的能力制造幻象，却骗过了我们每一个人，包括师父。

只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师兄，往后你一定要多加小心，保护自己，不要轻信他人」

长歌狐疑，但他没有多问，而是举起了剑。

凰火剑，不伤凡胎，只诛元神。

被刺破丹天灵海后，便会立即烟消云散，再无此人。

剑刺穿身体的那一瞬，我没有感觉到痛，也没有感觉到解脱，只感觉到一丝奇怪。

长歌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扭曲成惊恐。

「怎么可能？！这是可以斩杀天下修士的法宝，怎么会杀不了你？！」

他慌张跑掉了。

师父不知去了哪里，长老们得知此事后如临大敌，派全宗精英围住我的寝处，布下天罗地网，各种天阶法宝加持。

上一次如此阵仗，还是魔修围攻终雪峰，大约是四百年前的事。

我想不到，自己这一生还有被如此隆重对待的时候。

白露得到消息后也赶了过来。

她一掌劈碎了屋墙，奄奄一息的我与她四目相对。

如今的她换了妇人装扮，改了发髻，故意露出雪白的胳膊，有意无意让我看她光滑的手肘之处。

我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到不会痛了。可在读懂她的暗示后，还是被狠狠锥了一下，心底淌血。

「难不成是已经堕魔？那留不得了，杀了吧。」

她微微皱眉，语气和说杀一只鸡差不多。

「可是，宗主他下过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动花辰前辈……」旁人小心道。

白露挑眉，眸有怒意：「我是宗主夫人，我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杀了她！」

长歌嗫嚅：「她似乎有古怪…连凰元剑都伤不了她，还能有什么取她性命呢？」

白露似笑非笑，将一把乌黑的匕首丢给长歌。

「用这个试试。」

我只不过看了那把匕首一眼，就胸口震荡，口内腥甜。

好强的煞气！

我毫不怀疑，这次必死无疑。

千钧一发之际，霍恒出现了。

只不过，这次他并没有护住我，而是来到白露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

13

白露一愣，慌忙去扶：「霍宗主莫要折煞妾身了，您是前辈，哪有跪我的道理？」

霍恒笑得狡黠：「多年不见师父，徒儿甚是想念。难得再会，怎可装糊涂呢？」

这个情景让众人哗然，震惊无比。

长歌更是几乎跌落眼珠子，不明白这是哪一出。

白露微笑着。

她的眼睛慢慢地往上翻动，全身痉挛四肢扭曲，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奇怪嘶吼！

当她的瞳仁再次出现的时候，整个人如同被附身，声音和神情全都变了！！

「好你个霍狐狸，多年不见，还是这么聪明。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白露，不，应该是红罗仙子整理了一下衣襟，轻笑道。

虽然还是白露的外貌，可此时的女人莫名有种让一切颤抖臣服的威压！！

霍恒依旧跪着：「红罗铃是师父留给我的宝物，除了我和师父其他人都无法使用。我收回铃后发觉其中灵气失了大半，便隐约猜到了。看来是师父为了多留在这边一些时日，便吸取了其中的灵气。」

听到这里，我连呼吸都忘记了。

此刻的我只有本能的害怕，和灭顶的忧虑。

红罗仙子勾起唇角：「我与他约好上界长相厮守 ，可是迟迟不见他来，便用预留在此界的一缕分神查看发生了何事，果然是被野草绊住了脚。」

说到这话时，她的眼神扫向我。我动弹不得。

她眼神中的高傲和鄙夷，仿佛在看什么发臭的污秽。

霍恒道：「如今师父和师兄已成道侣，可喜可贺！」

红罗仙子啐了他一口：「又不是真的，有什么好贺的？我……」

说到这，她顿住，又看了我一眼：「碍事的女人留着不方便说话，趁着你师兄被我拖住，你去杀了她吧。」

霍恒遵命。

他来到我面前，我闭上了眼。

一阵香风拂过，待我睁开眼时，却见自己毫发无损，红罗仙子则被霍恒一剑刺穿心口！！

这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红罗仙子的面容由震惊便为震怒，仰天狂啸，抬手就要击杀霍恒！！

就在这关键时刻，师父出现了。

他站在对峙的二人中间，表情平静，看不出偏颇。

红罗仙子看到他来，先是有点意外，随即娇笑：「快来杀了霍恒，他疯了！这人爱而不得就生出恨意，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霍恒啧了一声：「你还能不能更恶心一点？当年我和几个师兄其实都不怎么喜欢你，只是害怕你下毒手不敢说实话罢了。自从你飞升后，我们都把你留给我们的那些画像烧了个精光，实在是晦气！」

这话深深戳中了红罗仙子的忌讳。

她暴跳如雷，恨不得把霍恒撕成无数个碎片！！

只可惜如今白露的身体只是筑基之境，她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缕分神，不能跨越位面限制。

红罗仙子大吼：「知玉，去杀了这个混账东西！！！」

她叫的，正是师父的名字。

师父抽出了剑，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他调转方向，刺向了红罗仙子！

红罗仙子目眦欲裂，怒吼：「你竟敢背叛我！！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忘了自己身上的禁心咒吗？」

14

师父平静道：「若一开始就非本心而是胁迫，何来背叛？」

上界修士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即便只是备受压制的一缕分神，在自己的独门法宝加持下，竟然可以和两个大乘修士打个平手。

双方缠斗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众人逃窜。

在这般破釜沉舟的攻击下，红罗仙子暴怒发狂，节节败退，最终残神到底是支撑不住，化作一股青烟破碎消散，再无痕迹。

之前躲起来保命的人，都渐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