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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去开门，已经不想再和宁芷说任何一个字了。

“铎郎。”

身后却陡然响起宁芷的声音。

唐铎开门的手瞬间凝在了半空，铎郎……真是恍如隔世。

他以为自己和宁芷都忘了那两个字了，可在听见的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宁芷第一次喊出口时那含羞带怯，面若桃花的模样。

那当真是人间绝美。

可时隔六年再次听见，却只剩了嘲讽。

“宁芷，没用的，我不会放过他们，绝对不会。”

宁芷似乎已经平静了下去，她似哭还笑般叹息一声：“我只是想让你再回一次头，我还没有看够你。”

明明满心都是愤怒和仇恨，可唐铎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拒绝，他何尝看够了宁芷呢……

他转过身去，一点寒光却映入眼帘，宁芷手里正握着一把锋利的刀片。

短暂的怔愣过后他控制不住地笑出来，声音却宛如悲鸣：“怎么？我不肯放过他们，你便要再杀我一次？”

他摁着心口，明明那里疼得人说话都没力气，他却越笑越癫狂：“你想刺我哪里？人身上的这些要害，你想扎哪里？要不要我给你找个位置？”

他没有躲，反而更往前一步，他今天就看看宁芷能不能真的下得去手，是不是真的能为了宁家而亲自动手杀了他。

“就在心口这里可好，当年这伤没能杀死我，现在再补上那一下如何？”

宁芷却没有动，她只是跟着笑了起来，却是笑着笑着眼角就有了水光：“铎郎，我一直以为有些话是可以说清楚的，可现在才知道，真的会百口莫辩。”

她没握着刀片的手隔空摹绘了一下唐铎的脸，神情一点点淡了下去：“我解释不清楚，但还是希望你能明白，纵然世人心思驳杂，可总有人不曾图过回报。”

“宁家的旧账你放不下就不要逼自己了，就当我真的做过吧，我今天就都还给你。”

唐铎一愣，不祥的预感翻涌上来：“你要干什么？”

锋利的刀片已经被宁芷对准了心口，“可他们真的是无辜的，放过他们吧。”

唐铎下意识靠近，却又被宁芷骤然逼近心口的刀刃逼退。

他看着宁芷，终于明白过来这是一场威胁，他止不住的颤抖，语不成调：“你拿这种事来要挟我……你拿你的命来要挟我！”

他几近崩溃：“你明知道你对我多重要，你还要拿自己来胁迫我……宁芷，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对不起……”宁芷绝望地闭上眼睛，唐铎的痛苦她感同身受，可是——

“我别无他法。”

两边都是我的挚爱，我能怎么办？

我当真是想都护着你们的，可是我做不到，唯有如此了……

她抬手狠狠扎下——

“我不抓了！”

唐铎嘶吼一声，他那么愤怒和委屈，可不管多痛苦，他终究还是在心爱之人面前低下了头。

宁芷苦涩地扯了下嘴角，她就知道唐铎会答应，可动作却没有停下，刀锋笔直，狠狠扎进了心口，唐红的血花瞬间绽放在胸前，刺得唐铎眼睛生疼。

他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不敢置信的把宁芷搂进怀里，他都答应了，他都答应了啊，为什么还要刺下去？为什么还要刺下去？！

是我答应的太迟了吗？是不是我答应得太迟了？

“宁芷，不要，不要……太医，太医！”

宁芷艰难地动了下手指，很想再和唐铎说点什么，可五脏六腑却忽如火焚，剧痛瞬间夺走了她的神志，她只来得及再看一眼唐铎，便软软地垂下了头。

“宁芷别睡！”唐铎惊恐出声，他将人紧紧笼进怀里，“别睡，睡了就醒不过来了，醒醒……太医，太医！”

钟白和薛京连忙冲进来，眼见宁芷浑身是血躺在唐铎怀里，都震惊地顿住了脚。

“这是怎么了？”

“太医，快传太医！”

唐铎仿佛失了智，机械地重复着那句话。

钟白没敢多问，慌慌张张跑去寻人。

船舱外却热闹了起来，王沿挤进门里：“原来她就是这场灾乱的罪魁祸首，这样的人活该千刀万剐，怎么能宣召太医救人？”

“正是，”荀宜禄一拱手，“皇上，请您即刻下旨将她悬尸示众，以告慰枉死的冤魂。”

唐铎只是抱着宁芷，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呆坐着，直到朝臣纷纷附和，那一声声“悬尸示众”震耳欲聋，他才慢慢转过头来：“你们说什么？”

老安王只当他没听清，下意识开口重复：“众人都以为，此等逆贼合该悬尸示……”

“她又没死，悬什么尸？！”

唐铎爆喝一声，他弯腰将人抱起来，他的宁芷还有气，只是微弱了一些，还救得过来，一定救得过来！

他起身就往外走，他要给宁芷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能让太医安心救治的地方。

荀宜禄下意识上前拦住：“皇上，这是罪人……”

“我没说是她，谁敢给她定罪？”

唐铎看着他，眼底竟仿佛有血海汹涌，那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神情，荀宜禄被惊得心神一颤，嘴边的话再没能说出来，眼睁睁看着对方就这么把人带走了。

唐铎清楚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就近找了间屋子将宁芷送进去，一进门就让禁军将这里团团围了起来。

他俯身将人护在怀里，发誓般低语：“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你，谁都不行……”

廖扶伤被钟白生拉硬拽拖了进来：“皇上，太医来了。”

唐铎抖着手抓住了他：“救她。”

廖扶伤已经看见了宁芷胸前的血迹，不敢怠慢，当即就剪开衣衫去查看伤口，可随即就愣住了。

“皇上，这伤不致命，动手之人极有分寸，只是皮肉伤。”

第280章是我不要你的

唐铎一瞬间觉得自己耳鸣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嘴唇，却没能出声，可耳边仍旧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你说什么？什么叫极有分寸？”

钟白失声道，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

廖扶伤神情复杂，他又看了一眼宁芷，对方的脸色的确有些不对劲，呼吸也异于寻常，可那伤的确不重。

迟疑片刻他还是实话实说了：“回皇上，宁姑姑的伤虽在要害，可只是看着吓人而已，实际并无大碍。”

极有分寸，并无大碍……

“你这意思是，她故意演这场戏来吓唬皇上？”

钟白喊了出来，声音震耳欲聋，太医不敢答应，却又没办法否认，只好为难地看着他。

钟白怒道：“太过分了，她怎么能这么做？她……”

“喊什么……”唐铎轻轻打断了他，“这是好事，她没事……是好事……”

是啊，是好事，他没有如同上林苑一样，险些再次失去宁芷，是好事……

“这算什么好事？皇上，她在利用你啊，从头到尾都是利用啊，这样的人……”

“好了。”

唐铎闭上眼，用姿态阻止了钟白接下来的话。

他不想去想那些，宁芷没事就好……

可是心口又开始疼了，一下一下，仿佛六年前的那场刺杀在一遍一遍无数次的轮回，他摁着心口弯下腰，喉间一片腥甜。

钟白顾不得说废话，连忙凑了过来：“皇上？太医，快来看看……”

唐铎轻轻摆了摆手，不用看了，旧伤而已，这阵子发作得那么频繁，他已经很习惯了，很快就不疼了。

“都下去吧。”

钟白急了，他早先便对宁芷不满，此时见她连这种事都能拿来利用，浑然没把唐铎当人看，气得满脸狰狞：“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些出身世家的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心里眼里都只有家族，皇上，把她交给朝臣吧，臣刚才过来的时候他们都要疯了……”

“下去。”

钟白还想再劝，可见他眼底又漫上来血色，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他恨恨应了一声，气恼又无奈地走了。

廖扶伤也连忙跟着退了出去，偌大一间屋子，只剩了唐铎和床榻之上的宁芷。

对方似乎还在昏睡，呼吸有些粗重，仿佛是睡梦中难耐疼痛。

可下手那般有分寸，怎么会当真陷入昏迷……一切都是演给他看的而已。

他撑着椅子起身，一步步走到床边。

人还是那个人，脸也还是那张脸，可你怎么就变得这么无情了呢？

他慢慢俯下身，轻轻再次抱住了宁芷，可先前抱住人便能有的满足感这次却怎么都没能生出来，他只好更用力地环住了她。

怀里的人呻吟一声，竟仿佛是被他的怀抱吵醒了。

他微微起身，垂眼看过去：“你醒了？”

眼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睁开，他轻轻扯了下嘴角：“宁芷，伤口疼吗？”

宁芷仿佛还没意识到自己露馅了，茫然地看着他，唐铎拿出自己随身用的药粉来，一点一点撒在她伤口：“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

“唐铎……”

唐铎浑身一颤，他忍了又忍，还是抬手遮住了那双眼睛，他悲鸣一声：“宁芷……你怎么能这么狠呢？”

“就在刚才，我还在自责是不是答应得太迟了，是不是我害了你，可原来一切都是计划，宁芷……”

他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