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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姑娘你别找我，我不去，”钟白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还想趁着南巡，船上有姑娘的时候找个媳妇呢，我这要是去退了货，回头传出去了，我多丢人呐。”

　　陆緗：“……”

　　就退个东西有什么好丢人的？！

　　陆緗深吸一口气，撑着椅子站了起来：“我自己去。”

　　秦玄一把勾住她的腰把她抱起来上了楼：“买都买了，怎么好和百姓争利？陆姑娘，这可不是大家所为。”

　　陆緗气地锤了他肩膀一下：“什么大家小家，哪有人这么糟蹋银子的？”

　　便是她金尊玉贵被娇养的时候也不曾这么花钱如流水。

　　秦玄也不恼，把她放在床榻上俯身压了上去，脑袋搭在她肩膀上闷闷地笑。

　　他是真的高兴。

　　兴许在陆緗看来他的确是有些铺张了，可她不知道自己看见这驿馆里有那么多属于她的东西心里有多高兴。

　　他无法形容自己得知陆緗的行李只有那一个小包袱时的心情，只觉得心口空的发慌，眼下那么多东西买回来，他那空虚的心脏才算是被填满了。

　　仿佛只要这里填满了陆緗的东西，就会将她牢牢留下一样。

　　可这样的心思他不能告诉陆緗，所以只能自己暗搓搓地高兴。

　　陆緗果然是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索性不再理会，反正买都买了。

　　“那就留着吧，往后说不定用得到。”

　　东西她不会带走，蔡添喜和钟白不说旁人也不会知道这些东西是买给她的，只要带回宫，随便送给谁都能讨得对方欢心，如此也不算浪费。

　　秦玄没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还腻歪在她身上不肯起来，陆緗只得推了他一把：“皇上洗漱歇着吧，明日不是还要早起去兰陵吗？”

　　说起这件事，秦玄总算正经了些，他翻了个身躺在床榻上：“是要回去，六年了……”

　　打从元安十八年上京入陆家家学读书，他就没回过兰陵，直到十九年开春他与陆緗定下亲事才再次折返，主要是想请萧家长辈来为他提亲；也是祭拜禀告母亲，说自己要成家了。

　　他当时以为，自己再次回去会是带着陆緗一起，却没想到那之后竟再没机会，直到今天。

　　一宿无眠，他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年幼时候母亲略有些模糊的脸，他不善丹青，也就从不曾留下母亲的画卷，可有些人不用画就会根植在心里。

　　他耐着性子等了一宿，鸡一叫就坐了起来，得益于以往他曾经无数次将陆緗撵下床，他这一动陆緗也就跟着醒了。

　　秦玄有些过意不去：“我们坐马车去，你可以在车上再睡一会儿。”

　　陆緗摇了摇头，她也不算是被秦玄吵醒的，她心里惦记着那位妇人，这一宿睡得也的确是很不踏实，对方应该是住在这里吧，等离开彭城就不会遇见了，那时候她就能睡安稳了。

　　她起身换了套十分素净的衣裳，等出门的时候钟白已经套好了马车，见两人出来连忙迎上来：“都已经置办齐全，可以出发了。”

　　他说的置办是指香烛纸钱，钟白对这位萧懿夫人是见过几面的，她临死前有段时间很频繁地进出过萧家，现在想来，可能是知道自己不大好，在托孤。

　　钟白心里有尊敬也有怜悯，东西准备得都很足，他也希望这位夫人在九泉之下能过得很好。

　　马车咕噜噜往前，逐渐穿过彭城和兰陵的交界，进了萧家的地盘，又穿过修建的十分宏伟繁华的萧氏祖坟进了荒芜的后山，一座勉强算是体面的墓穴出现在钟白眼前，隔着十几丈远他就停了马车：“爷，到了。”

　　马车里好一会儿才响起动静，秦玄打开车门走下来，抬手扶了一把陆緗，然后握着她的手安静地看了那墓碑好一会儿才抬脚走近，撩开衣摆慢慢跪了下去：“母亲，儿子不孝，终于来看您了……”

第235章萧家家主

　　秦玄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头，随后盘膝坐了下来，抬手十分细致地去擦墓碑。

　　墓碑并不脏，显然萧家在这方面做得还不错，可秦玄仍旧擦了很久，陆緗起初还想等着他擦完了再去烧纸钱，可看着看着就明白了，秦玄这不只是在擦墓碑，也是在寄托哀思。

　　他的母亲离开他太久了，即便他一直记挂着，即便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隔着时间洪流，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千言万语就都融进了这轻柔又仔细的擦拭里。

　　陆緗神情复杂地看了眼墓碑上的萧氏两个字，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只放轻动作烧了纸钱，等秦玄停下来的时候，她一言不发地退了下去。

　　母亲是谁都无法替代的，她该给这对母子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

　　可一回到马车上她就瞧见钟白眼眶发红，看见她过来十分别扭地躲了一下。

　　世人皆有父母，丧亲之痛大约是都能感同身受的，陆緗顾及他的脸面，体贴得什么都没说，可钟白毕竟是钟白，不多时他就又变成了没心没肺的样子，还主动凑过来摆出了一副要和她说悄悄话的样子：“陆姑娘，你靠近一点。”

　　陆緗稍微挣扎了一下，男女授受不亲，别说和钟白靠近，他们同乘一辆马车都不好，可也不知道为什么，钟白这人就是让人觉得不必有太多顾忌，兴许是心性太单纯了吧。

　　再说了，他的悄悄话能和谁有关系呢？

　　她远远看了一眼秦玄，见他已经开始烧纸钱，并没有转身的意思，这才轻轻咳了一声：“钟统领有话说？”

　　钟白忙不迭“嘘”了一声：“姑娘小点声，我就是想偷偷问一句，皇上有没有和你提过当年他受伤的事儿。”

　　受伤？那次重伤濒死的事吗？

　　她摇了摇头，眉头不自觉拧起来，她一直以为这件事钟白和萧家人都知道的，只是不肯告诉她，怎么钟白这话听起来像是他也不知道呢？

　　“皇上没和钟统领提过吗？”

　　钟白摇摇头，目光复杂了起来，大概是想起当年的事多少都对陆緗生出点埋怨来，可又知道罪魁祸首不是她所以又克制地收了回去：“皇上醒过来后只说是遇见了土匪，也不知道京城哪来的土匪……”

　　陆緗无意识地搓了下衣角，当年她也觉得这个理由荒谬，一直以为还有什么别的内情，进宫这些年她试探着问过几次，可每次提起秦玄的心情都会变得十分恶劣，有时候甚至大发雷霆，时间一久她也就知道了秦玄很避讳这件事，只好不再提。

　　此时被钟白这么一问，压在心里多年的困惑才再次浮上来。

　　钟白哐啷一下拔出了刀：“要是让我知道是哪地土匪下的手，我非得带着弟兄们把他们老巢给端了，然后把他吊起来片他个百八十刀……我是不是得去买把快刀，好像还是钝得好……”

　　他嘀嘀咕咕起来，自言自语地浑然忘我，陆緗也就不去打扰，稍微离远了一些怔怔看着秦玄的背影，冷不丁瞧见墓穴不远处多了一个人，对方安安静静的站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但只看穿着打扮，应当不是寻常人。

　　“钟统领。”

　　钟白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见陆緗说话还以为是在赞同自己的想法，下意识一咧嘴：“陆姑娘，你也觉得钝刀子好是吧？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卖的，以后上街我得多注意……”

　　“你可认得那个人？”

　　陆緗不得不再次开口，言语间带了几分无奈，钟白倒是完全没听出来，闻言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什么人？这地方只有我们……大老爷？”

　　他噌的坐直了身体，刚才说废话时的放松彻底不见了影子，脸色正经起来，甚至还抬手理了理衣襟。

　　陆緗目光逐渐幽深，这萧家家主似乎很得人心啊。

　　“统领可要去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