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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曲推荐：People Scare Me-Epik High，“我最害怕的是人类，对这个把成熟视为腐烂的时代，还能期待什么，低头的熟稻只有被收割的份，甚至不能呼吸......这是强者的时代，所有人都拼尽全力想站起来，正义难以启齿，也许是很难被听进去......被知情权洗礼，忘了生存权这回事的媒体，不要相信在地上爬行的人的甜言蜜语......"
大约是在牛鹏程入职tຊ的第五个工作日早上，天晴上班后刚打开邮箱，就发现里面躺着一封来自牛工昨晚十一点多发的邮件，读完内容后，天晴的天塌了，牛鹏程发的是离职通知邮件，也抄送了相关领导们告知了这件事。
慧琳姐刚到工位，就叫着天晴去了小会议室，“你看到邮件和我的飞书留言了吗？”
“才看到。”
“以后要及时回我消息。昨晚Jason收到这封邮件，气得不行，都快夜里十二点了，打电话把我叫醒来讨论这件事。”
天晴静静地听着：晚上十一点多让我及时回消息，我是这一天都卖个优曼了嘛？老板倒是睡得晚，这么晚还得打电话讨论离职员工的事情，有必要吗......
“我了解了一下，牛鹏程这事，还是A客户逼得太紧了，他受不了这压力。”
天晴点点头。
“你还是先去了解一下他的状态，看看能不能挽回，我们还是以挽留为主。如果他真的是去意已决的话，让他今天办完交接手续，今天就走掉。”
“好的。”
“提醒他，按照公司规章制度，入职未满10个工作日，不结算工资。”慧琳姐漠然地说着，边说边向会议室外走去，“等他来上班了，你尽快跟他聊这件事。”
天晴点点头，她听出来了最后几句话威胁的意味儿，可是牛工才被上家欠薪几个月，这就又收不到工资的话，怎么办啊？
四十出头的年纪，还是专升本学历，吃了点时代的红利上了新能源的时代快车，奈何这辆车这么快就散架报废了，时代红利、行业红利和平台溢价造成他对自己能力的认知定位不太清晰，现在找工作高不成低不就的，眼高手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或者年龄和学历就成了第一道关卡把他的简历刷掉了，优曼也是急需驻场的人才招他过来的，奈何他在虚假造车的新能源车企里面做管理层闲散惯了，适应不了这么高强度的乙方工作，也没有真材实料能接得住工作上的压力，这下子又一次回到了震荡失业的群体里面了......车贷、房贷、二胎，上有老下有小，老婆也是待业者，买房首付已经掏空了家里的积蓄，从农村打拼出来，也没办法让原生家庭接济接济自己，现在手上的余钱也撑不了多久了......
天晴愁眉苦脸地回到工位上，此时不是“天晴”了，是“天阴”。“天阴”赶紧约好了隔壁会议室，给牛鹏程飞书上留了言，焦躁地坐在工位上等着这场员工离职会谈的开始......
牛工也按时出现，两个人走进会议室后，天晴迎着笑，“牛工，您的邮件我看啦，您入职后太忙，我都没约上您好好聊一下入职体验。今天正好聊聊，您最近工作怎么样呀？怎么这么快就提离职呀？”
“说实话，强度太大了，部门同事都在交接离职，这又让我马上出差，我有点承受不住。”
“可是，出差加班的实情，我在跟您面试和谈薪的时候，都强调过呀，也都如实跟您讲了呀？”
“是的，确实是如实告知了，我以为我能承受得住，我低估了公司目前项目的压力了，也高估了自己的抗压能力。”
“唉，大家都有压力的，这个我理解。可是，你有没有跟上司沟通一下，寻求帮助呢？”
“我知道大家都有压力，我也很抱歉给你造成现在的困扰，但是公司的开发流程问题太大了，做量产，连基本的开发流程都达不成共识，乱七八糟的，就这么瞎干，干不成事的，大明也推动不了，我又能怎么办？我提出流程有问题了，他们就都甩给我去drive问题的解决，全堆在我这里了，这都要量产了才想起来梳理开发流程，我觉得没多大意义了。那么多问题，我无能为力，大明也没办法协调资源给我工作上太多支持，他自己都自身难保。”
天晴抬眼看了一下，警觉起来，大明怎么就自身难保了？算了还是先聊牛工的问题吧......
天晴回忆了一下之前其他工程师跟她说的话，基本也都是牛工说这么个情况，“真的不再考虑再适应适应吗？我也帮您向上反应一下相关问题，看能不能帮你协调协调？”
“我每天九点半上班，刚入职就每天晚上十一点多下班，周六日都在加班开客户会议，我这几天在逼着自己去适应，但是真的身体吃不消了，之前在上家公司强度没这么大，年纪大了，很难跟得上你们的节奏了，还是早点退出吧。”
“那你这刚经历了上家公司欠薪，现在才换了工作就辞职的话，你收入咋办？你找到下家了吗？”
“有个朋友内推的，想让我尽快入职。”
唉，天晴还在为他担心收入问题，瞎操心，人家是骑驴找马，找好下家了。
牛工，全程都很坚定，天晴望着他的眼睛，听完内推的事情，也觉得没有再劝下去的必要了，“那您今天就可以办理离职手续了和交接了，跟部门交接好工作哈。”天晴心里想了想，很愧疚，但是不得不说，“按照公司的规章制度，入职未满十个工作日，是不结算工资的，您入职的时候我也提醒您了。您真的确定要这么急着现在走吗？”
天晴想要暗示他多待几日，然后对外宣称牛工被劝服了，这样过了十日之后再提离职，就说牛工还是无法适应优曼的工作，也能顺利结算工资了，不必搞得那么难看。
可是牛工完全没听出这其中隐含的意思，瞬间暴跳如雷，“凭什么？我每天按时上下班打卡，我都有记录，工作日加班没有加班费、周六日也让我无偿加班参加客户会议，怎么就连基本工资都不给我结算！你们讲良心吗！”
是啊，怎么那么没有良心！天晴也知道这其中的不合理，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为什么而公司可以肆无忌惮地不遵守劳动法，普通员工的维权之路就这么坎坷？ 员工怎么就那么容易被公司使绊子穿小鞋（竞业限制啊、背调做手脚啊等等）？当今社会风气下，公司违反劳动法的成本太低了，什么强制无偿加班啊、不缴纳社保公积金、随意克扣工资、欠薪、恶意调岗逼人离职等等，它们做起来肆无忌惮，甚至有的老板专门报班学习零成本辞退员工的技巧，怎么到了劳动人民维权讨薪时就这么难？天晴想到贾总经常挂在嘴边儿的一句话，“你不愿意干，有的是人愿意干，不干就滚蛋！”
天晴默默地坐在那里挨骂，着实委屈，但不至于玻璃心掉眼泪，反复搓着手，都要搓出泥了。这制度也不是她定的，她在员工入职的时候也跟员工强调过此事，甚至还会善意提醒一定要撑过十天。但是没办法，她现在是制度执行者，是结果的告知者，是侩子手，是老板打压职员的工具，该被骂。
突然，天晴心生一计，她轻声问，“你有在录音吗？”
牛工摇摇头，天晴告诉他等一下生气地摔门出去就行，一定要去HRD工位上，当着其他员工的面对HRD说自己要劳动仲裁，接着示意牛工打开录音，配合她演戏，牛工这次倒是很快领会了天晴的用意。
“真的不考虑留下来吗？我知道公司和项目是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所以才招您这种经验资深的人加入优曼，来带领我们往前走，解决问题的呀。”
“不了，我的能力不足以胜任该岗位，没办法满足你们的期许。”
“那您今天之内尽快跟部门做好交接吧，今天交接完工作之后，下午五点前就可以办理离职手续了。按照公司规章制度来讲，入职未满10个工作日，我们是不结算工资的。”
“你们这是违反劳动法的！我要告你们！我要去劳动仲裁！”
天晴示意牛工出去，牛工按照之前小声讨论的，摔门，跑到HRD那边嚷着要劳动仲裁。这是天晴第一次跟员工做离职面谈，还闹到这种田地，她坐在会议室时，一直琢磨着后续该怎么收场才行......预估着外面的骚动差不多结束了，天晴走出会议室，一步一挪往工位走去......
刚走到慧琳姐身边，“天阴”就被慧琳姐拉着去小会议室了。
“怎么回事？没谈拢吗？”慧琳姐打量着天晴，“不争气”几个字刻在她眼眸里。
“他才刚入职，就给安排太多任务了，出差加班强度太大了，被吓着了，而且能力也胜任不了我们的期许，也没必要劝了。”
“他肯定是找到下家了吧？”慧琳姐眼神带着狠。
“算是吧。”
“工资不结算，你说了对吧？”
这还用问吗，你要是给员工正常结算工资，谁那么有空跟你闹啊...tຊ...
天晴换上无奈的表情，“说了，他不接受，他要提劳动仲裁，把我骂了一顿，还录音了。”
慧琳姐没吭声，低头忙着回复手机消息。
天晴开始打感情牌了，“他这几天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的，加班强度、项目强度，确实超过他这个年纪的人能承受的了，其他员工的工作状态也是一样的，你了解的，也不能全怪他。而且他也尽力逼自己去适应了，但是没成功，这也算是帮我们及时止损了，就几天工资而已，要不，给他吧？”
慧琳姐还是没吭声，一直在回手机消息......
“我能理解他的急切，老婆全职太太，二胎刚出生，有房贷车贷各种压力，前司破产倒闭还拖欠了他四个月工资，年龄歧视、行业不景气，他也不好就业，就算是几千块工资，都能解一下他的急，他势必会争到底的。他要是真提告，是不是得找法务应对一下哇？”
慧琳姐终于开口了，“他自己家不做财务规划，需要你体谅他什么？不是我不愿意给，我刚刚跟Jason同步了这件事，他不愿意给，就先这样吧，先给他办离职吧，让他找一下芳芳走离职流程。劳动仲裁，就让他仲去吧......”
既然都不是慧琳姐能做主的事情了，天晴也不再努力想着说服谁了，这时候她又想起了吴嘉诚说的“天伦绞杀局”。
天晴又找着大明沟通了一下员工离职面谈和工作交接的情况，催促部门尽快交接。又躲着hr部门的同事，跟牛工在会议室里聊了几句，嘱托留好打卡记录等，提劳动仲裁吧，她已经尽力了......
这算是天晴第一次进行员工离职面谈和协商，第一次经历这种冲突，她的内心很复杂很沮丧，内心深处开始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