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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沅“咦”一声,放弃追击,转身回援。黑子大军压上,把白龙切成几段,仓皇之中,四处逃窜,正巧撞进黑子的网中。
“好柔儿,你输了。”陆宗沅袖子一拂,直起身来,目视着寄柔而笑。
寄柔面不改色,说道:“一局还没结束,王爷言之过早了吧?”
陆宗沅一哂,也不反驳,往后一靠,目光不再去看棋局,只瞧着寄柔。寄柔全不理会,径自对着棋局思索,肩上的披风不知何时已滑落了,这样姿势不变,思索了良久,两道纤长的眉毛紧蹙,额头浮起一层细汗,陆宗沅的原本和煦的目光在她脸上定了许久,终于染上了隐隐的阴霾。忽然把她脸一抬,沉声道:“好了,仔细眼睛用坏了,改日再继续吧。”
寄柔那两道长眉一挑,倔强地盯视着陆宗沅,“没完就是没完,王爷杀场胜券在握,棋局上却怕我一个小小的女子?”
陆宗沅冷笑一声,幽暗的眸子里那两团火苗,倏地一跳,他抬手,“哗啦”一声,把全部棋子扫到地上去,骤然起身,说道:“这一局你输了,无需多言。”
寄柔一动不动地坐着,沉默片刻,正要说话,忽听赵瑟叩门,陆宗沅怒色稍敛,问道:“什么事?”
“王爷,程将军胜了”赵瑟话音里是掩不住的欢喜,“敌军折了十之,剩下的一股骑兵护着野利春趁夜逃窜了。”
陆宗沅冷声道:“叫程菘带人追击,必须生擒野利春。”
赵瑟答应一声,便往外面去传信了。
陆宗沅立在门口,拧眉望进苍茫的夜色里,凝思许久,走了回来。带着一股的寒气,烛火也随之摇了摇。寄柔还坐在榻边,脸上的倔强褪去,眉眼弯弯,笑意浅浅,“王爷,你赢了,还没说你想要什么呢?”
陆宗沅一怔,也想了起来,他便是一笑,对寄柔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寄柔上身倾着,正要听他说些什么,忽然耳边风动,鬓发被拂得飘起,陆宗沅猛然往后一倒,手下摁着的胸口处,一支箭羽微微颤动,汩汩的血成股涌出。
寄柔被定住般,半晌,才摸了摸脸上溅的一滴血点。茫然看去,见一个穿着寻常兵丁服饰的人,无声无息地从窗口翻身入内,手上交握着一柄长刀,一步步靠近。
“哐”一声巨响,赵瑟一脚踢开门,嘴里惊慌失措道叫道:“王爷,有刺客!”结果和来人撞个正着,两人目光陡然一冷,各自握了握手里的刀,伺机而动。
“你不是良王府的蕃兵,是什么人?”赵瑟冷声道。
“他是羽林卫中的高手。”陆宗沅气息不定,低声道,“赵瑟,杀了他。”
赵瑟应声答是,刀光一闪,往那人头上劈去,两人甫一交手,房间里器物被砸的四处飞散,那人见赵瑟勇猛,知道一举得手无望,不可恋战,便跳窗而逃,赵瑟吼了一句:“冯姑娘,王爷伤重,速去请医官来!”扔下这一句,便奔出门去追击刺客。
“赵瑟留下!”陆宗沅从齿缝里艰难地迸出这几个字,余下的话还未出口,便被喉头涌出的血腥压了回去。倏忽之间,赵瑟的身影已经在门外消失了。陆宗沅靠在墙上,额头滚动着黄豆大的汗珠,脸色如纸般煞白。眉头攒得死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视线从撒落满地的黑白棋子上,缓缓移动,落在了寄柔的脸上。
她的手里,还握着一把刚刚从袖子里摸出来,打算用来对付刺客的匕首。烛光照在匕首上,冷芒幽幽,像一道雪光,刺痛了人眼。
一枝红艳(二十六)-(二十七)
夜里是寂静的,风吹得敞开的门扇微动,忽而一阵寒冷的气流,案上的烛火跳跃了一下,自己熄灭了。眼前陡然失去光明,房里成了一团化不开的墨黑,人的五感愈发敏锐,暗涌的气流携裹着浓重的血腥味,在鼻端萦绕。耳畔听得清楚,陆宗沅的呼吸是格外的沉重。
寄柔伫立了片刻,摸索过去,把蜡烛重新点着。明暗交替间,看见陆宗沅的眉宇蓦地一蹙,好似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光亮。他靠着窗槛,一只手遮着眼,额头上冷汗涔涔,嘴唇白得失了色,用一个虚弱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命令道:“去请医官来。”
寄柔攥着匕首,没有动,手心被汗打湿了,生怕稍微一动,匕首就滑下来。
他放下手,睁眼定定地看着她,眸子亮的惊人,一字一句道:“现在就去。”每一个字,都仿佛含着千钧的力量,如泰山压话。
“过来。”陆宗沅的手微微一使力,他这会是十分的虚弱,那点力气,几乎可以忽略。寄柔却不由自主地往他面前倾了倾身子,他手按在她胸前,手指微动,把衣襟拨开,触到那个陈年的疤痕,悠悠说道:“这是我留给你的,这一辈子也抹不去。”说完低头,在那个疤痕上用嘴唇摩挲了片刻,他一取出箭簇,人已经发起烧来,嘴唇也是火热灼人的,寄柔被烫得往后一缩,手立即把衣襟整理好了。陆宗沅只一笑,说道:“你去洗一洗吧,叫程菘和赵瑟进来。”
寄柔走出房门,扑面而来的寒气逼得她不由打个战栗,火热的肌肤骤然冰冷下来。她深呼吸几次,把胸臆间的燥郁吐出,对焦急等待的程菘和赵瑟说道:“王爷要见你们。”然后自己往隔壁耳房走去,一推开门,蓦地在黑暗中坐了下来,背靠着门扇,一阵颤抖。然后慢慢起身,把灯点着,打了水来,用胰子把手和脸搓了一遍又一遍,搓得肌肤发红,才停了下来。
隔壁的房里,传来喁喁的说话声,大概是陆宗沅和程菘等人在商议近日的行程,寄柔立在窗棂下,倾听了片刻,把身上沾血的衣裳换掉,在镜台前慢慢梳理着头发。铜镜里的那张脸上,眼睫黑如鸦羽,唇红如血,随着烛光的飘摇,眉眼仿佛也在晃动,逐渐的,彷徨褪去,眉宇间凝结着沉郁。她盯着这张脸看了半晌,忽然把铜镜一推,便果决地往陆宗沅这里来了。
彼时陆宗沅正在和程菘说话,听见门声一响,几人都停了话头,见是寄柔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程菘一噎,正在迟疑要不要继续说话,陆宗沅却若无其事地提点他道:“无妨,我这会还撑得住,你继续说吧。”
“是。”程菘想了一想,说道:“要抓野利春,倒也不难,就算不为了救朵云,单是为了一雪前耻,他也会趁机偷袭。只是王爷有伤在身,不宜搬动,如今战事已经结束了,要留着八千骑兵驻守在宁夏镇十天半个月的,恐怕朝廷又有人攻讦了。再者,只怕后续还有刺客会混进来。”
“刺客再来是肯定的。”陆宗沅淡淡道,“到了燕京,如同铜墙铁壁,皇上最好的机会,就是趁我从贺兰返回燕京的途中。他要是和野利春一起来,倒省了我的麻烦。”
赵瑟挂心陆宗沅的安慰,索性什么也不顾了,说道:“王爷安危最是要紧,也不管朝廷说什么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干脆我们就在此驻扎一个月,等王爷养好了伤,一起率军回燕京。”
陆宗沅摇头,“不好。有大军压阵,倒吓得野利春和刺客都不肯露头了。”
程菘道:“那王爷的意思是?”
“你率军先走,留五百人给我即可。”陆宗沅道,“我等十天之后就启程。”
程菘皱眉道:“这样毕竟太过冒险了,万一有个好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万一事有不谐,只能说明天命不属意我。”陆宗沅波澜不惊地说道,“就这么定了。你回去整装待令吧。”
程菘不得已答了声是,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