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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不过小腿肚的位置，已经一片红肿。

他看到，眼神暗了暗。5

走过去，“怎么没回去？”

正低着头，手在小腿边来回拍打驱赶蚊子的张楚婷，听到声音猛的一怔。

她鹿一样的眼睛，小心翼翼的抬起来。

“我……我准备等你们聊完，跟伯母说一声再走。”

天色黯下去，只有远处的路灯亮着。

他和张楚婷，全都笼罩在黑夜中，靠着透过来的微亮灯光，看清彼此的面容。

但康浮生此刻却觉得，她的眼睛在黑暗中更加光亮。

他声音低沉下去：“就这？”

“啊？”

站起来后，蚊子都不围着她的腿了，在她耳边嗡嗡的叫个不停。

让她都没听清康浮生的话。

康浮生没有再说一遍的意思，他收回视线。

往外走去：“走吧，我送你回家。”

这下，张楚婷更加一头雾水了。

腿上蚊子咬出的红肿，奇痒不比，腿都她抓破了，这会才感受到痛。

又疼又痒，一下一下的拉扯着她的神经。

她停在原地，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门口康母的声音响起。

“楚婷，我让浮生送你回去，天色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

张楚婷听到，连忙朝着康母稍稍弓腰。

“谢谢伯母，那我先走了。”

然后朝着康浮生离开的防线，跑了出去。

在一盏路灯晕染的黄色灯光下，追上康浮生。

她落后康浮生一个脚步，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身后，一句多话都没有。

那就是当时康浮生对张楚婷的所有印象。

他知道母亲是资助张楚婷的人，心里也是放不下她，才想让自己接手照顾她。

但是照顾分很多种，这种一辈子的承诺，对他来说很重。

他擦去眼角的湿润，敛住神色，准备出去病房和张楚婷说清楚两人的关系，不要产生不必要的牵连。

但是走廊上，张楚婷站在墙边，沾了血迹的手，一直抖个不停。

神情慌张无神，像没了主心骨一样，整个人都乱了分寸。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张楚婷，他突然想到了那天夕阳下的张楚婷。

他觉得，她应该在沐浴在眼光里，充盈而散懒的像个小猫一样晒着太阳。

而不是现在这样，可怜巴巴的样子，满身脆弱。

也是那一刻，康浮生对她有了心疼。

心疼到产生想要照顾她一辈子的冲动。

第12章

知道张楚婷想要报恩的想法，是在两人婚后。

某次，在清理母亲遗物的时候，一个笔记本从中掉了出来。

母亲曾经是师范的大学生，后面国家危亡，才扛起枪，做了抗战的勇士。

但是当初的习惯并没有丢，她仍旧保留着，用文字记录每日心情的习惯。

一页一页翻看过来。

康浮生对母亲的思念，还有和她共处的温暖时光，全都袭上心头。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

母亲潦草而慌乱的写下——

今天和浮生聊到一半，他又出神了。

他看到了兰歆送给我的香水，估计是徐妈打扫时，不小心拿出来擦灰，没有及时放回去。

那瓶香水，那还是他们在一起时，一起去大市场为我挑选的。

等浮生一走，我立马将香水扔掉了。

但是我知道，今天一整天，浮生的心情都不会变好了。

我的腿伤已经越来越重，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我又能陪他多久呢。

他的心事，一贯不喜欢和别人诉说。

在浮生心中，估计这一辈子都不会放下兰歆了。

等我走后，他心中的痛苦是不是会挤压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直到将他整个人都压垮。2

要是能有个人在兰歆不在的这段时间，陪着他，照顾着他，减少他的痛苦就好了。

哪来这样一个人呢。

谁家会舍得将自己的姑娘送出来遭罪。

我身边除了跟了我半辈子的徐马，也没有别的女人。

不对，有一个。

楚婷……

她是我捐款给福利院才救回来的孩子。

可不可以让她照顾浮生来还恩……

她是个心地极好的姑娘，肯定不会拒绝。

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

可我于她，是有救命之恩的。

不行，我怎么能这么绝情狠毒。

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对我从来百依百顺……

可难道要我的儿子一辈子活在痛苦里吗？

如果有罪，就让我来受，我只是个妈妈。

……

越写到后面，笔迹变得散乱，甚至有些字迹墨水没干，就被蹭开，鸦黑一片。

一如当时她纠结彷徨错乱而困顿的心情。

一行一行看下来，康浮生神情彻底冷凝。

他一直以为自己做的，是好事。

可没想到，当真相赤裸裸揭开时，藏在下面的是一片泥泞。

他们一家，对张楚婷，才是真正的扒皮抽髓，极致的利用。

康浮生当时想着，当初娶她，自己确实存了照顾以外，且不能为人说的异样心思。

但是她孤苦伶仃一个人，的确很难生活。

想着慢慢相处，也总能打动她。

循序渐进的来，日子一天一天，总会朝好的方面发展。

此刻想来，康浮生只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从一开始，两人的婚约就不平衡。

天平早已经如命定般的，往他这边重重倾斜。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被拉进了利用的谎言中。

什么照顾她，什么对她好，什么打动她。

这些，全都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从结婚的一开始，就毫不保留将自己交给他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而他，还沉浸在自己化身救世主的幻梦中，洋洋得意。

简直就是混蛋。

第13章

所以，从那天以后，康浮生不知道如何面对张楚婷。

他将自己困在部队，有意和张楚婷疏远。

他心中有愧，总觉亏欠。

而且在他心中总被不知名的藤蔓牵引，怎么也说不出离婚那句话。

一时间，他愈加混乱，干脆躲在部队，大半个月不回家都是常事。

可是这样故意的保持距离，换来的，是张楚婷一次又一次的关心。

直到某次出任务，盘旋到某海域后，突遇台风。

当时，他一侧的机翼直接被甩飞了。

手死死控住操控台，才从风涡里死里逃生。

奇怪的是，在那会九死一生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张楚婷。

如果自己真的这样死了，她该怎么办。

她那么弱小无助，他就算想放手，也做不到真正的放心。

所以，在基地门口看到张楚婷的时候，他一度以为那是错觉。

直到她眼眶通红的跑过来，一下扑进自己的怀里。

“我以为你死了！”

“我以为你死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倾泻害怕意外的情绪。7

拳头像是雨点一样，一拳一拳打在他身上，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