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沈慕谦陈念熹在线阅读-正版小说《沈慕谦陈念熹》沈慕谦陈念熹全文阅读
“后生仔阿婆的艇仔粥味道最好,怎么会咸?”
花阿婆颤颤巍巍走过来:“傻仔,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
沈慕谦一怔。
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泪流满面。
第23章
花阿婆递给沈慕谦一条手帕。
素色的,干干净净的手帕。
沈慕谦认得它。
花阿公陪花阿婆卖艇仔粥之前是做旗袍的,给顾客裁剪完旗袍会剩下很多碎料。
各色各样,各种材质。
这些碎料就被花阿公做成四四方方的手帕,再送给花阿婆。
沈慕谦攥紧这小小的、充载着爱的布料。
花阿婆重新给他做了一碗艇仔粥。
“吃吧,多放了虾仁。”
阿婆坐在沈慕谦旁边的小凳上,慈爱目光一如往昔,她问。
“念熹怎么没和你一起来看我?”
沈慕谦拿勺子的手一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花阿婆不看电视,不读报纸,她不知道陈念熹芳魂已逝。
“上次念熹来,说要和你还有宝宝一起回内地,看来她是自己回去了。”
阿婆见沈慕谦不说话,自顾自说。
“上次?什么时候?”
汤匙和碗碰撞时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沈慕谦看向花阿婆,目光焦急,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那是去年了,去年11月吧。”
花阿婆陷进回忆。
那天天气并不好,阴雨连绵。
路上行人少,愿意坐下来喝艇仔粥的就更少。
花阿婆准备提早收摊回家。
陈念熹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阿婆,一碗白粥。”她笑着对花阿婆说。
听到熟悉的声音,花阿婆的一句只卖艇仔粥就这么卡在喉咙里。
她也笑着看向陈念熹,笑着笑着,眼里就泛起泪花。
阿婆一生无子无女,她把陈念熹视作女儿,她来看她,她自然高兴。
只是越高兴,她就越会想到自己和陈念熹是见一次少一次。
岁月的洪流无情地推着她们向前,再向前,谁又能逃脱生老病死的纲常?
“怎么只喝白粥?阿婆今天的粥放了特别多好料,你一定喜欢。”
阿婆一半是不解一半是关心。
当时陈念熹抚摸着小腹,神情是做母亲时才会有的柔和:“阿婆,我和谦哥有宝宝啦,您是我第一个分享的人,您会替我和谦哥开心的,对吗?”
她握住花阿婆布满岁月痕迹的、粗糙的手掌。
“当然。”阿婆又笑起来,她是真心实意为陈念熹高兴。
陈念熹握着她的手贴到自己小腹上:“才两个多月呢,您可能还感受不到它。”
当然是感受不到的,但花阿婆就是觉得掌心下有一个生命在迅速地成长,它茁壮又热烈。
阿婆看着陈念熹,最终把自己手腕上的一个白玉镯脱下来戴到她腕子上。
“阿婆?”她不明所以。
“我没有长命锁,这个还是阿公的妈妈送给我的,现在我给你,希望你和宝宝平平安安。”
花阿婆爱怜地摩挲着陈念熹的手腕。
“阿婆!”陈念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扑进花阿婆怀里。
“你要等我和谦哥还有宝宝回来。”
她仰着泪痕遍布的脸,依依不舍地看着花阿婆。
花阿婆没有问陈念熹要去哪里,只是温柔地拍着她的脊背。
“我和谦哥回闽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爸爸妈妈,我们回来就接您一起住。”
陈念熹最后承诺。
听完花阿婆的回忆,沈慕谦只觉心中百感交集。
懊悔、苦涩、心痛……
“后生仔,念熹不会再来了,是吗?”
分明是询问,可花阿婆的神情分明是已经从沈慕谦的反常中预感到了什么。
“她……什么时候走的?”
这句话是多么难说出口啊,难到花阿婆顷刻之间就落下泪来。
“年底,跨年夜。”沈慕谦声音艰涩,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难怪……难怪我梦见她和我告别。”花阿婆捶着胸口,心痛非常。
抹掉眼角的泪,阿婆抬起眼,看向沈慕谦。
“后生仔,你跟我回家一趟吧,有些东西你替念熹拿走。”
第24章
阿婆的家离鲤鱼门有些距离,推着小摊穿过一条又一条窄巷。
沈慕谦最终停在一间破旧的平房门前。
花阿婆拿出锈迹斑斑的钥匙。
“嘎吱!”陈旧的木门被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满院的迎春花。
小小的、黄色的花朵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春风舒展飘扬。
“是老头子种的,我不会打理,可它们春天照样开花。”
花阿婆转过身,对沈慕谦解释。
“很漂亮。”沈慕谦真心实意地称赞。
花阿婆看着明显丢魂失魄的他摇头叹息。
她走进屋里,捧出两套完工的旗袍。
“这是老头子前年给念熹做的,我这两年忘性大,一直忘了给念熹。”
两身旗袍,一件淡紫的丝绒,一件杏白的香云纱。
沈慕谦抿着唇伸手接过:“我替念熹谢谢阿公。”
抚摸着旗袍,他眼前浮现出陈念熹把这两件旗袍穿在身上的样子。
陈念熹皮肤白,是那种暖融融的白。
淡紫色肯定很衬她的气色,如珠如玉,像富贵人家捧在掌心的大小姐。
至于杏白色,又会显现出她的另一种气质,清雅婉约,腹有诗书气自华。
“念熹走了之后,我想了想,还是该给宝宝做一个长命锁,我一个老婆子积蓄不多,这个长命锁也算不上多贵重,但算我对念熹和宝宝的一份心意,你也替她们收下。”
花阿婆的声音打断沈慕谦的遐想。
她颤颤巍巍地把一个红色的小布袋交到沈慕谦掌心。
“阿婆……”看了看长命锁,又看了看称得上家徒四壁的阿婆家,沈慕谦有些不忍。
花阿婆却把手一挥:“拿了念熹的东西,你就走吧。”
说完,她就推着沈慕谦往外走。
“阿婆!”在木门即将被关上的一刻,沈慕谦再次喊住她。
他把手卡在两页门之间,神情诚恳:“您和我一起回太平山顶吧,念熹不是说过,要把您接回家里一起住吗?”
只见花阿婆很缓慢地摇了摇头,她强忍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勉强笑着。
“念熹不在了,回那里还有什么意义呢?何况我一个老婆子,自己住着也清净。”
沈慕谦沉默着收回手,千言万语都在一句念熹不在了里偃旗息鼓。
花阿婆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快要下雨了,你赶紧回去吧。”
沉重的木门在眼前无情地合上。
沈慕谦抬头看了一眼风雨欲来的天色,转身离去。
可还没有走几步,他又听见木门再次打开的声音。
他震惊地回头,果然看见花阿婆站在那里。
“念熹的骨灰供奉在哪里?清明十五,我去给她烧纸。”
忍耐了许久的哀伤在这刻彻底爆发,阿婆泪流满面,声音尾调都在颤抖。
“念熹的朋友把她带回闽南了,她回到了爸爸妈妈身边。”
沈慕谦的声音很轻,但足够花阿婆听见。
“那就好。”阿婆不住地点点头,好似得到了一些安慰。
沈慕谦也颔首,又向她深深鞠了一躬,再次转身离去。
“等等!”是花阿婆蹒跚着追上他。
一把崭新的雨伞被塞进掌心。
“别淋雨,要好好的,不要让念熹担心。”
第25章
回家的路上果然下雨,在惊雷之后,春雨淅淅沥沥地飘洒大地。
沈慕谦把旗袍和长命锁整整齐齐地放在副驾驶。
犹如陈念熹陪着自己一般,他把车开得很慢。
九龙油麻地庙街、维多利亚海港、天文台、金鱼街……
沈慕谦在失去陈念熹的第42天故地重游。
最后,他在金鱼街买了两尾桃花鱼,还买了一束白茉莉。
“啪嗒。”豪宅客厅的灯被打开。
沈慕谦把旗袍和长命锁放在沙发上,然后在厨房找到一把剪刀。
透明口袋被剪开一个小角,他把桃花鱼倒进空置已久的圆玻璃鱼缸。
看着两条小鱼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又轻轻地互相亲吻。
沈慕谦心底一片苦涩。
他记得陈念熹之前很想养在鱼缸里养几条小鱼,但是她不怎么会养,第一天小鱼还是活蹦乱跳,再过几天就会鱼肚泛白,仰面朝天。
“谦哥,我是不是金鱼杀手啊。”耳边响起陈念熹沮丧的声音。
她捧着鱼缸,一脸闷闷不乐。
他现在很想告诉她:“不是的,念熹。”
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陈念熹永远都听不见了。
翠绿的根茎,含苞待放的纯白花朵铺展在黑色的岩石桌面勾勒成一幅画。
沈慕谦回想着陈念熹坐在桌前处理花枝的样子。
有时是晴天,在一片金色的阳光下。
有时是雨天,窗外天色晦暗,雨打芭蕉。
她就静静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斜剪花茎,再把它们插进细长瓶颈的花瓶中。
每当他回来,总是会闻到满屋馨香。
而这时,桌前插花剪枝的人变成了沈慕谦。
他显然从来没有做过这些。
几剪刀下去,把好好的一枝花剪得只剩下花苞。
这肯定是养不起来的。
陈念熹修剪花枝的画面在脑海中不停翻涌。
沈慕谦蹙起眉头,屏气凝神,看起来是十分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