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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了一天路累了吧，快进屋歇着吧。”3

　　“虽说是用生病的缘由框你回来，但你年初一声不响的走了，一整年也没个音讯。”

　　“我挺想你的。你和君桦闹变扭，总不至于和我也断了关系吧？”

　　叶桑桑抿了抿嘴，想起和沈母相处的那些年的点点滴滴，到底没忍心转身离去。

　　等时间到下午五点半，霍尧才拿着盒饭匆匆回来。

　　“知慧！”

　　霍尧的语气里有些许激动，叶桑桑一打眼就看出了。

　　沈母装病喊她回来的事，霍尧不知情。

　　大概是母子两人自她走后，就吃得很简单。

　　也不单独开火了，霍尧要么派部下给沈母从公社打饭过来。

　　要么自己从公社带回来。沈母腿脚不便利，不大爱出门。

　　叶桑桑见他回来了，天色也不早了，就起身告辞。

　　“你去哪？”

　　霍尧见她又要走，不由追问。

　　叶桑桑想的是，乘着这会太天没黑，她去村里哪个老乡家里借宿一晚。

　　又或者去镇上招待所住一晚也行。

　　“我有地方去，不劳你费心。伯母，我下次再来看你。”

　　霍尧听她这样说，有些急了。挡在她身前，堵在门口，一动不动。

　　叶桑桑拿眼睛虎着他，霍尧不为所动。

　　沈母这时却开口给两人解围。

　　“隔壁的周团长一家年前都搬到北京去了，但有些东西还需要清理，他们拜托给我了。”

　　“你就先住那里，别去外面折腾了。大过年的，不方便。”

　　霍尧想起，许援朝当时提过这件事，但是她没太在意。

　　不过叶桑桑还是有些犹豫，军区大院的房子，就算空置着，她的身份也不能随便住。

　　霍尧却反应过来，顺着沈母的话说。

　　“我先带你过去，然后就去打报告，一定按程序处理好。”

　　见叶桑桑还在犹豫，霍尧又接着劝。

　　“首长也说我和你好好谈谈，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

　　话说到这个份上，叶桑桑也不再推却了。

　　霍尧说的首长，是已经退休的岭南军区政委。是她和霍尧的媒人，也是她的恩人。

　　当年在孤儿院，本来她是没机会读高中的。

　　是首长说，这么好的苗子不往上读可惜了。

　　于是将指标匀给了她一个，让她有机会接受高中教育。

　　若非如此，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绝对拿不到推荐信去读高中。

第15章

　　“好吧。”

　　叶桑桑答应下来。

　　霍尧又殷勤的接过叶桑桑手里的行李箱，然后替她拉开门。

　　两人一前一后跨出去。忽听得沈母在背后嘱咐了一句。

　　“知慧，明天过小年，过来家里吃饺子。”

　　叶桑桑回头，沈母浑浊的眼里脸上满是期盼。

　　她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心里的柔软又被温柔的轻轻撞击了一下。

　　往事一幕幕，又浮现在了眼前。

　　霍尧的忙，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

　　那些枯燥无味的等待的日子里，和她一同殷切期盼的也有沈母。

　　沈父走得早，婆婆好不容易熬到了儿子娶媳妇，家里条件也越来越好。

　　但恐怕在她心里，最期盼的也是一家人团团圆圆，过个热闹年。

　　“好。”

　　推己及人，叶桑桑再次心软应下了。

　　踏着夕阳的余晖出门，脚步一转就到了隔壁的院子。

　　叶桑桑没说话，霍尧一边低头开锁，一边同她商量。

　　“今年还没有和你一起去首长家、还有孤儿院吴院长家里拜访。”

　　“你看我们是年前去，还是年后去？”

　　叶桑桑听后摇头说。6

　　“不用了，我们各论各的就好。”

　　“我回来只是看看伯母，你不要误会。”

　　霍尧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门开了，他还想跟着进来。

　　叶桑桑伸手拦在门口。

　　“霍尧同志，请回吧。”

　　“我们现在的关系，还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霍尧的热情被叶桑桑这句冷淡的话冲散，硬生生的收回了跨入院门的一只腿。

　　犹如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身冷水，连身上也冒着丝丝寒气。

　　半晌，霍尧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明天，我再找你。”

　　叶桑桑看着他故作冷静的说完，然后转身大步往回走。

　　只不过他没有发现，转的方向反了。

　　叶桑桑只挣扎了一瞬，就决定不必出言提醒他：

　　反正多走几步路又不少块肉。

　　“砰——”

　　没有再作任何犹豫，叶桑桑关上了小院的大门，并插上门插。

　　倒不是怕谁闯进来，就只是顺手罢了。

　　放下行李，她便熟门熟路的烧水，准备擦擦灰然后铺床叠被。

　　至于晚饭，她还带了一些干粮，等下水开了就泡着吃。

　　谁知道，才点燃柴火，门被敲响了。

　　“谁呀？”叶桑桑走到门口问。

　　“是我，你开下门。”门外传来霍尧的声音。

　　叶桑桑心中纳闷，不是刚走怎么又来了？

　　开门一看，霍尧一手拿着铝饭盒，一手提着被打包得四四方方的床单被褥。

　　“给你送点东西，天冷别冻感冒了。”

　　叶桑桑想起箱子里确实没有厚的被子，倒是没有再拒绝。

　　这个时候逞强，是和自己过不去。没那个必要。

　　“谢谢了。”

　　“我走的时候整理好再还给你。”

　　霍尧仿佛是找到了突破口，在叶桑桑烧水的间隙，又陆陆续续送来好多东西。

　　红双喜脸盆，彩瓷开水瓶、搪瓷茶杯……

　　最后甚至将家里的收录机搬过来，连同几盒邓丽君的磁带。

　　“去年过年的时候给你买的，你突然走了没机会送你。”

　　“你无聊的话，就听听歌吧。”

　　叶桑桑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心里一阵嘀咕。

　　原来他不是不会照顾人，只是从前没对她上过心。

　　“霍尧同志，不用如此麻烦。”

第16章

　　霍尧最后放下一串腊肉，和一筐鸡蛋。

　　“那你休息吧，我先走了。有事再叫我。”

　　叶桑桑无语。

　　本来空荡荡的屋子，被他这样一搬运，倒像是重新安了一个家。

　　算了，债多不愁。

　　大不了她走前再留一点钱给沈母。这些东西就当是租用的吧。

　　上辈子结婚后，叶桑桑手里的钱大都是沈俊华给的。

　　重生回来后，她先是用自己原先攒下的工资购置了一些必需品。

　　考上大学去北京后，又领了一份国家给的津贴。

　　但这还不够她独立自主生活，所以有空余时间，她开始给报社投稿。

　　一年下来，稿费也攒了快两百块。

　　和那些大作家大文豪的稿费肯定不能比，但这个时候一个普通人的工资也只有几十元。

　　这份额外的收入，加上大学生津贴一起，叶桑桑的生活也绝不拮据。

　　她知道很多历史发展轨迹，利用一下乘着改革的春风，当个富翁完全没问题。

　　不过她志不在此。

　　就算是投稿，也是拿从前自己的没有发表的旧稿，而不是抄袭别人。

　　黄桂芬看见她每个月领那么多稿费十分羡慕，又有些不解。

　　“你就算不读科研学院，去当个作家也一定大有作为！”

　　“干嘛这么辛苦搞科研？”

　　叶桑桑摇头。

　　“比起赚钱，我更想投身科研事业，为祖国为社会做更多贡献。”

　　“钱嘛，够用就可以了。”

　　黄桂芬夸她思想觉悟高，不愧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好同志。

　　“不像有些人，嘴上一套，背地里一套。”

　　叶桑桑在心里感慨，这个时候绝大部分人还是非常质朴的。

　　人民有信仰，大家目之所至皆为华夏。

　　是真正的：“一颗红心头上戴，革命红旗两边挂。”

　　而往后的几十年，伴随改革开放的深入，人们生活翻天覆地变化。

　　人心和风气也渐渐变了。金钱至上，物欲横流。

　　但也许这就是历史车轮碾压下的必经之路。

　　这世间唯有人心和太阳，不可直视。

　　聪明是天赋，而善良才是选择。

　　她也不是真的如何伟大，如何无私。

　　她只是经历了上辈子蹉跎的一生，深刻反省了人活着的意义。

　　或者说，一个女人活着的意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叶桑桑最后这样回答张桂芬。

　　张桂芬觉得她的话很有深度，拿出笔记本将这句话抄写下来。

　　和她抄录的《致橡树》放到了一起。

　　“嘟嘟嘟——”

　　水开的声音打断了叶桑桑的思绪，她起身去灌水。

　　忙忙碌碌两小时，终于在屋里歇下。

　　第二天，叶桑桑起来，准备帮忙一起包饺子。

　　虽说她应了是来陪着过小年，但还真没打算只一个人过来张嘴等吃。

　　沈母年纪也大了，往年都是她张罗着过年的事。

　　只不过她一出门，就撞见了扫雪的霍尧。

　　“昨天下了雪，我怕你滑到，所以扫一扫。”

　　男人虽然穿着厚实的军大衣，手上也戴着羊绒手套。

　　但鼻尖、脸颊冻得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