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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凶手忽然看向了我妈，我妈哆嗦了一下。

他缓缓咧开嘴，漏出一口黄牙，笑得狰狞，“我杀她的时候，她接了个电话，是你打过去的吧？她在求你，让你救命，但你说了什么？”

所有人都看向我妈。

她脸色煞白，跟鬼似的，浑身都在控制不住的哆嗦，好像特别害怕，又好像特别冷。

“我听到了，你骂了她，我当时就在想，既然你这么不在意她，我把她杀了，你也不会心疼的，不会有人知道她是被我杀的。”凶手低低的说，“可惜，总有多管闲事的人……”

他说的是报警的陈小燕和辅导员。

我妈牙齿开始打颤。

警察又问我弟，有没有这回事。

陶金宇直接承认了，“是，我就是跟那个女人玩玩而已，没打算怎么样啊，谁知道这男人跟疯了似的，至于我姐……只能说她倒霉咯。”

陈小燕大喊道，“你再说一遍？那是你姐姐！你亲姐姐！如果不是因为你破坏别人的家庭，她不会被杀！她是被你……被你给害死的！”她一度哽咽。

我围着她转圈，想让她别哭，想帮她擦擦眼泪，可是我做不到，我只能心疼又无措的看着她。

“怪我咯？她自己命不好，没事干嘛要走夜路？下了课直接回宿舍啊，她自己要出去乱跑，怪得着我吗？”陶金宇一脸的不在意，被问多了，甚至很烦躁。

我盯着他看，他的脸上当真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也没有因为我的离去而感到难过。

我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是我弟弟，他只是一个和弟弟长得很像却非常陌生的怪物。

“你说这话，真的没良心！”陈小燕哭着指责，“你姐姐对你多好，小时候你曾说过长大要保护她，你忘了吗？你在这里说这些丧良心的话，甚至都没有去见你姐姐最后一面！”

陶金宇混不在意，“有什么好见的？她本来就是我们家多余的，我爸也不喜欢她，看不看没有意义。”

14

陶金宇的话引起了众怒，不仅是陈小燕和辅导员看不过去，就连警察们也对他怒目而视。

陶金宇很不服气，可他毕竟只是一个顽劣自私的半大少年，面对这么多人的指责还是难以招架。

我妈心疼的不行，把他牢牢护在身后，“你们别说了，我儿子还小，他也不是故意的，他也知道错了。”

一个女警察面露愤怒，“你女儿的最后一通电话，是你打过去的，凶手说，她向你求救了，你没有听到吗？你为什么没有察觉异样？”

我妈嘴唇哆嗦了下，“我，我当时在气头上，根本没想过她会出事，而且那天外头下雨了，电话那边我也听不清……这不能怪我吧。”

“那事后她不曾回家，你怎么不报警？”

“我怎么知道她是出事了，这孩子自从高考之后就对我有所不满，动不动就不说话了，不搭理人，叛逆的很，我还以为她不愿意回家……”

“现在凶手也找到了，你们应该去审问那个凶手，而不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陶盛楠死了，我也很难过，但这和我们娘俩没有关系。”

我妈一心一意护着陶金宇，我彻底心灰意冷，内心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奢求她会为我难过，从前我不信这世界上会有不爱女儿的父母。

她对我的严苛，对我的管制，我都认为是爱我的表现，哪怕我并不快乐，哪怕我时时刻刻都很痛苦，可我还是愿意为了妈妈而努力。可她不爱我。从来都不。

我妈说，我的死是我自作自受，是我自己跑出去，那么晚不回家，在外面乱逛活该出事。

陈小燕听不下去，临走前，她很平静的对我妈说，“你知道陶盛楠那天为什么那么晚才回家吗？因为她去兼职了，因为你不给她钱，她连……吃饭的钱都不够了，她要去兼职，是为了活下去。”

可最终，我还是没能活下去。

一片死寂之后，警察对我妈说，“找到的尸体还不完整，有些被凶手丢尽海里需要打捞，所以，暂时放在停尸间……”

“不用了！”我妈急急的说，“直接火化就行，不用放了，至于其他的……找不到就算了。”

警察难以置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的女儿，我自己处理。”

我妈说完，甚至没有去停尸间看上我一眼，就拉着陶金宇步履匆忙的离开了警局。

她执意要把我的尸体火化，警察们也没有办法，谁让她是我的监护人，她天然拥有处置我的权利。

处理完我的丧事，她们一家三口的生活似乎也恢复了平静，我妈继续做她的家庭主妇，只是偶尔，她会在买菜间隙，去我的学校看一眼。

看一眼，再离开。

这个行为让我感到迷惑。

很快，家里开始变得清冷，爸爸又开始不着家了，我妈整天翘首以盼，盼望着他回来，可每每都是一个人度过黑夜，陶金宇更不用说。

整个家里，安静的可怕。

以前，我妈经常用我的成绩来挽留我爸爸，如今没了我，我倒好奇，她会怎么做呢？

她的目光落在了陶金宇身上。

15

我妈开始异想天开，她试图用陶金宇的成绩来挽留爸爸，可陶金宇哪儿来的成绩啊？

被问到成绩时，他一脸懵逼，然后就是烦躁和愤怒，“你有病吧？我的成绩你什么时候管过？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出去找个工作，别老盯着我！真的很烦，陶盛楠就是被你管着最后才落得这个下场，你少管我，我可不想被你方死！”

陶金宇怒怼完，摔门而去。

我妈回到房间里哭了很久，她好像很难过，可我知道，她擦擦眼泪还是会重新振作，她是一个固执到病态的人，她决定的事就一定会做。

她开始偷翻陶金宇的书包。

还真就让她找到了成绩单，欢喜不已的拿去给我爸看，然后被我爸给骂了一顿，因为成绩单上是0。

陶金宇根本不参加考试，他去学校就是混日子，不念书，不听课，打架逃课都是常事。他还偷钱。

我妈为了让他ȵ ɱ ʑ ȴ好好学习用零花钱诱惑他，陶金宇根本不吃这一套，他选择偷，被爸爸发现后训斥一顿。

陶金宇转头就走。

可我妈走不了，当天和爸爸大吵了一架，也不算吵架，因为这是爸爸单方面把我妈骂了一顿。

“陶盛楠你管不好，陶金宇你也管不好，你这样，我怎么把孩子交给你？你看看你现在，人老珠黄，胖的像猪，整天就知道做饭洗衣服打扫家务，你还能不能干点正事了？”

我妈被骂的一直哭。

房门砰的被关上，我爸走了，就剩下我妈一个人，她崩溃大哭，哭着哭着忽然起身跑去了我的房间。

推开门，她傻眼了。

我的房间已经被改成游戏房了，里面再没有我的任何痕迹，干净的就像我从未存在过。

“盛楠……”

忽然，我听到她喃喃了一句，声音很轻很小，可房间里太安静了，再小的声音也变得无比清晰。

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有多少年没有从我妈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她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叫我，如今听到，还真是让人不习惯啊！

她在门口站了片刻，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转身朝外面跑去，跑到路边的垃圾桶处疯狂翻找。

这一幕，把路人都给吓到了。

垃圾被翻得到处都是，酸臭刺鼻的异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令人作呕的味道。我妈就像疯了似的，不管不顾的翻找。

到最后，她的疯狂举动引来了物业的制止，物业怕她继续犯病，忙不迭把那些垃圾给拉走了。

她失魂落魄的回了家。

到现在，我也没明白，她到底去找什么东西。

辅导员给她打了通电话，“陶盛楠的妈妈您好，陶盛楠在宿舍里还有这东西，我们想问问，您还要不要？不要的话，我们就自己处理了。”

我听的出来，他问这话大概也就是意思意思询问一下，我妈连我的尸体都能随便处理，更何况我的东西呢。

“要！你们不要动，给我放在宿舍，我现在就过去拿。”

在我惊愕的目光中，我妈起身就往外面走，太过着急，还差点被不知道何时掉在地上的布袋给绊一跤。

16

宿舍里如今空荡荡的，室友们都不在，只有陈小燕在收拾东西，她坐在地上，看到我妈进来了，淡淡收回目光，连声招呼也懒得打。

其实我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一些常用物品，文具用品和一席被子，还有两套换洗衣服，只用了一个袋子就可以全部装起来了。

其中有一个纸箱子。

那里面装着我最私密的东西，看着我妈伸手去碰，我本能抗拒，我的心事都写在日记本里，储存在小小的纸箱里，我并不想让她看到。

可我没办法阻止。

我妈收拾着东西，忽然开口，“这个死丫头太没有良心，我辛辛苦苦把她拉扯长大，她说死就死，都还没有孝顺我，亏我在她身上白白浪费精力……”

陈小燕忽然起身，手中的东西怦然落地，我妈被吓了一跳，茫然的看着她，陈小燕眼睛微红，愤怒的指责她，“你为什么能说出这种话？那是你的女儿，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没了，你明白没了是什么意思吗？”

我妈愣愣的看着她。

“没了，就是消失了，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一直骂她，你对她提出最苛刻的要求，她都没有怪过你，可是……可是你害死了她！”

陈小燕哽咽的说不出话。

她和我高中认识，我们成为朋友后无话不谈，我知道她家境不好，她也知道我的难处，我们常凑在一起畅想未来。

我们定下一辈子做好朋友的约定，会为彼此加油打气，我们还约定要一起上一所大学，将来要去参加彼此的婚礼……

我妈像是被她给骂傻了，等回过神来愤怒的浑身颤抖，“我说错了吗？她是我的女儿，就该孝顺我！她这么早死，就是不孝！”

陈小燕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抬手擦了擦眼泪，声音沙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