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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雯冬点点头，跟着他上了车。

　　狭小的车室内，鼻间是自己身上的油烟味。

　　以往和卫书郡在一起，她总是很在意自己身上的味道，如今却觉得没什么了。

　　车程近半，卫书郡率先打破沉默。

　　“没想到你会在那里。”

　　郑雯冬扯扯嘴角：“我也没想到，何教授会摇身一变，成了卫局长您的太太。”

　　卫书郡闻言拧起眉：“能好好沟通的事情，就别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郑雯冬有一瞬的气闷，酸苦间又觉得没什么计较的必要。

　　她叹了口气：“就当是我多心吧。”

　　卫书郡动作一顿，那张无波无澜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裂痕。

　　“别想太多，你一直会是卫太太。”

　　郑雯冬靠着椅背，没再说话。

　　车停在鹭园门口，她径直下了车。

　　“雯冬。”车里的卫书郡突然叫住她。

　　郑雯冬回过头。

　　他说：“周五是小璟的家长会，得你去一下。”

　　她没法儿形容卫书郡脸上的表情，好像有一种示弱的感觉。

　　好像在提醒自己，也提醒她，两个人是一家人。

　　郑雯冬点点头。

　　“还有……”卫书郡有些迟疑地说，“下周三是我们结婚二十年的纪念日，我订了酒席。”

　　郑雯冬忽然有些鼻酸。

　　只因她突然想起了二十年前的事。

　　那是1979年，他们下放的村里，许多知青为了回城连抛妻弃子也毫不犹豫。

　　那时候她和卫书郡也只是在处对象，对他会抛弃自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等到的不是他的告别，而是他的求婚。

　　卫书郡步履匆匆，手上一捧木兰花，到她面前时依然新鲜。

　　他单膝跪地，样子做了个十成十，他说：“雯冬，我很确定，我想和你共度余生。”

　　他们就这样成了婚，婚宴却因为拮据而办得简陋。

　　郑雯冬拟好的婚宴菜单几乎一道都凑不出来，卫书郡相当愧疚。

　　那时的她拿着菜单笑，说：“没关系，以后本大厨给你做一桌更好的！”

　　这本来也是她对两人未来的期许，可眼见着一年、两年……二十年过去了，那桌饭竟然一直没吃上。

　　如今终于有机会了，这顿饭却要变成一种对两人感情的祭奠。

　　郑雯冬的泪水漫上眼眶，连同着面前卫书郡的脸都模糊了。

　　她哑声却坚定地说：“不用了，不用去饭店，也不用请人，就在家里吃吧，我亲手做。”

第8章

　　说完，郑雯冬就匆匆转过身走了。

　　卫书郡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紧皱。

　　这些日子，郑雯冬的态度总叫他觉得不安稳。

　　长久的沉默里，司机突然开口说道：“卫局，太太这些年也不容易。”

　　司机是跟了他十来年的老人了，向来话少。

　　卫书郡收回目光，只说：“开车吧。”

　　……

　　酒楼的生意越发红火，许多客人都指名要吃郑雯冬做的菜。

　　卫璟的家长会都是她挤出时间去参加的。

　　坐在教室里，看着卫璟的成绩名列前茅，她心里是说不出的自豪。

　　班主任也和她寒暄：“最近卫璟成绩有所回升，在学校里也没和人打过架了，您肯定好好教导过他了吧。”

　　“没有。”郑雯冬笑着摇摇头，“我应该只是比以前更关心他了。”

　　听家长这么说，班主任话锋一转：“不过上次也是另一个同学说话太过分了，哪能编排人爸爸的事情呢！卫璟妈妈您放心，以后班里不会再有这种流言蜚语了！”

　　郑雯冬闻言一愣。

　　难怪上次不管她怎么问，卫璟都不肯说打架的原因，原来是和卫书郡与何灿有关。

　　开完家长会，她带着卫璟去医院看郑援朝。

　　路上，卫璟咬起牙：“妈，我宁愿被人说爸妈离婚了，都不想被人说爸出轨。”1

　　郑雯冬只说：“你爸那算有点嫌疑，还没落实呢。”

　　卫璟不服气地抿起嘴，没再说什么。

　　郑雯冬看着他这严肃的样子，不由失笑：“没事，都快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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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起，郑雯冬就开始准备纪念日那天的食材。

　　结婚纪念日当天，她直接请了一天假，待在家里做菜。

　　卫书郡从单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桌上摆了一大桌，道道都是叫得上来的名菜。

　　他下意识说道：“这么丰盛，也太辛苦你了。”

　　做菜的时候，郑雯冬就想起刚回城的时候，那时的卫书郡还没有现在忙。

　　他会抽空到鹭园的后厨，品尝她练习的新菜。

　　无论好不好吃，卫书郡都赞不绝口。

　　他的眼睛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下，却是鲜活透亮的。

　　多年之后回看，她才发现，也许那才是他们真正相爱的时候。

　　郑雯冬笑着说：“当年结婚时，我承诺过的要亲手给你做一桌好菜。”

　　卫书郡微怔，此时终于对二十年前的事有了模糊的印象。

　　“尝尝这佛跳墙，你刚到乡下的时候嘴真的很刁，想吃精细菜，但那时候食材有限，我只能拿香菇和小鸡蛋代替，这些年，我研究了很久，今天这次应该是味道最好的一次……”

　　“这是清汤燕菜，那时候你烧糊涂了报菜名，那时哪儿能给你找到燕窝呢？可惜回城这么多年，也没真做给你尝尝……”

　　郑雯冬件件细数。

　　卫书郡没有打断她，只是沉默地尝着一道道，好像又和她走过了一遍漫长的二十年。

　　两人静静地吃完这顿饭。

　　等卫书郡放下筷子，郑雯冬才看着他不知不觉间微红的眼眶开口。

　　“书郡，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吃过一顿饭了。”

　　卫书郡还是没说话，又或者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了。

　　顿了顿，郑雯冬继续说了下去。

　　“曾经我们无话不谈，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交集所剩无几，能说的话题除了孩子，好像什么也没有了。”

　　“你不想再了解我，也不愿意我再参与你的生活。”

　　“这段感情，好像只有我一直还在原地，而你已经越走越远。”

　　卫书郡听到这里，张了张唇想打断郑雯冬。

　　可郑雯冬已经说出了最后那句话：“书郡，你曾教我一个成语，叫善始善终。”

　　对上她清澈却坚定的视线，卫书郡的声音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他的手有些止不住地颤抖，心里对郑雯冬后面要说的话已有了预感。

　　而郑雯冬也终于如释重负地笑叹出一口气。

　　“吃完这顿散伙饭，我们都该开始新生活了。”

第9章

　　卫书郡感觉脑内有根弦崩断的声音，铮铮作响。

　　他的脸上仍没有什么表情，手上却捏起筷子，青筋都爆起。

　　“雯冬，今天是我们二十周年的结婚纪念日……”

　　郑雯冬对上卫书郡通红的双眼。

　　他脸上的表情叫她陌生，走到这步，他也会后悔吗？

　　郑雯冬偏了偏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肯定也知道，我们两个人并不合适，能走到现在也只是因为在搭伙过日子，你心中，应该也有了更适合过日子的人选了。”

　　“我和何灿……我承认，我的想法是有些不单纯，但是你……”

　　郑雯冬笑着打断他的话：“也许吧，我不是很想知道，而且这段婚姻走到现在……我太累了，小璟也支持我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