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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水遥脸色发白，沉吟了一瞬才开口：“无碍，是我不想让二哥去北疆，爹爹才罚了我，我只是想着嫂嫂怀了身孕，若是二哥出了什么事……”

　　谢无念循声缓缓走来，摸到她手的位置轻拍了几下。

　　“别往坏处想，季菀是丞相之女，自是会有人好好照顾，依我看少将军在战场上多挣些功绩也是好的，对季家和沈家都有益，你无需担忧。”

　　沈水遥心蓦然揪紧，当即骇然。

　　谢无念此言，不正是在说：一文一武两大氏族竟是一家！对天子是莫大的威胁吗！

　　沈水遥忙说：“可嫂嫂不过是相府庶女，二哥也只是三品郎将，哪能和丞相攀亲……”

　　谢无念却打断她，问她身旁的小桃：“我来时嗅到药味，可是在熬小姐的药？”

　　沈水遥心重重一沉，哑了声音。

　　她又怎会不知，谢无念这是拒绝了她，二哥这场北疆战役，非去不可了。

　　小桃一拍头，连忙告退：“多谢谢公子提醒，奴婢先退下了，大夫说这药马虎不得！”

　　谢无念随口叮嘱：“清月，你也莫要胡思乱想，好好休憩。”

　　“……好。”

　　目送谢无念离去，沈水遥强撑着身子起身，写下前世发生的更多细枝末节，避开下人亲自去了一趟军营。

　　军营里，沈水遥远远就瞧见二哥脸色苍白，却强撑着在烈日之下轮值训兵。

　　她心中猛然刺痛，无比内疚。

　　如若不是她说的那些话，二哥根本不会受伤，更无需带伤上战场。

　　她好像什么也没能改变，反而将事情变得越发糟糕……

　　这时，沈瑜舟看到她，走了过来：“小妹，你怎的来了？你的伤……”

　　沈水遥忽然攥住他的臂袖：“二哥，你真的信我吗？”

　　沈瑜舟一愣，柔和了眉眼：“当然。”

　　沈水遥眼中泪水在打转，嘴唇嗫嚅着吐出嘶哑声音：“那，你逃吧……”

　　“你在说什么！”沈瑜舟眉头一皱。

　　沈水遥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紧紧攥住沈瑜舟的衣服，再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知道，沈家人绝不会做逃兵。

　　若当真做了逃兵，那才是最糟糕的结局。

　　她只是……慌张无措到了极点，再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温暖的气息将她环住，沈瑜舟轻轻拥住了她，避开她后背的伤，只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肩头。

　　“傻丫头，没事的。”

　　沈水遥的泪水再也止不住。

　　这份温暖，她怎么也想留住，可越拼命，越迷失。

　　哭够了，沈水遥终于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她拿出那记下前世记忆的纸张，交到沈瑜舟手中：“二哥，这东西或许能帮上你。”

　　沈瑜舟只看了一眼就把东西收了起来，正色道：“清月，这些事，日后你千万不要再和别人说了。”

　　沈水遥点头：“我知道。”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照顾自己。”沈瑜舟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安心吧，和嫂嫂一起等我回来。”

　　沈水遥抹去眼尾的泪，哽咽道：“嗯，一言为定！”

　　后来数日，沈水遥一颗心高高悬起，时刻都在为沈瑜舟祈福，祈求他平安归来。

　　为此，沈水遥夜对谢无念更上心，只期盼着他能有一刻的心软。

　　终于，她等到捷报传来——沈家军大败北疆敌寇，军队已至城门前。

　　沈水遥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连忙和二嫂一同赶去城门相迎。

　　可等她们赶到时，就见城门口的人群皆面色凝重，全无喜色。

　　左顾右盼，她都没看见沈瑜舟。

　　沈水遥才落下的心又提起，就听二嫂季菀问城门前接应的一名守卫：“沈瑜舟将军呢？他还没进城吗？”

　　守卫沉默不语，只将视线投向城门后。

　　沈水遥顺着视线望过去，才见那众将士护送回来的，竟是一具黑棺！

　　沈水遥瞳仁骤缩，一双腿死死钉在了原地。

　　守卫沉声悲痛道：“将军以身诱敌，尸骨无存，将领们只带回了他的衣冠……”

第4章

　　轰然一声，似有惊雷在沈水遥耳边炸响！

　　怎么会这样？

　　分明这场仗并不算多艰险，也并未有任何噩耗传回来。

　　还有她交给二哥的信，能够助他提防许多陷阱，为什么二哥还是会丧命于此……

　　再者前世，二哥至少还有尸身下葬，为何如今，只落得个衣冠冢。

　　为何她费尽心思想要去改变的结果，竟比前世更糟！

　　是她错了吗？沈水遥意识开始恍惚。

　　手上被抓痛的感觉拉回她的神志，是二嫂死死抓住她的手臂，一边摇头一边说：“一定是误会……清月，我们回府吧，瑜舟肯定已经在府上等我们了……”

　　沈水遥无法回答，只能从嘶哑的喉中挤出两个字：“嫂嫂。”

　　都是她没用……如果她当初再强硬一点，逼二哥逃，是不是还能求得一条活路？

　　“清月，我们快回去吧，瑜舟他还说此战回来要给孩儿取名……”季菀抓着她的手想往回走，却是身子一斜，当场昏了过去！

　　沈水遥手足无措地扶住了她：“嫂嫂！”

　　这时，守卫的声音再次传来：“小姐，眼下这情况，你们谁来替将军扶棺？”

　　沈水遥哑声：“……我来。”

　　将二嫂托付给侍女后，沈水遥迈开沉重无比的步伐往前走去。

　　明明距离那黑棺只有几步的距离，她却走了好久好久，久到连呼吸都在打颤。

　　最后一步，沈水遥死死扣住黑棺的边缘。

　　黑棺中，是染血的甲胄和断掉的枪尖。

　　那天她去找他时，轻轻拥住她的臂甲，如今沾染鲜血，残破不堪。

　　沈水遥眼前模糊了一瞬，喉中猛地涌上腥甜。

　　她强行压下那抹腥甜，声音止不住地发颤：“哥，我来带你……回家。”

　　回头时，她才发现不知何时，周边的众将领都眼眶带红。

　　沈水遥强忍泪水，目不斜视地扶着棺往前走。

　　她不能哭，她要保持清醒，要送哥哥回家。

　　分明艳阳高照，可沈水遥却觉四肢百骸都被寒气所浸满，冷得骇人。

　　若这也只是一场噩梦该有多好……醒来之后仍可以挽回。

　　沈水遥一步步回到沈府，眼神空洞而僵硬。

　　沈府门前，谢无念正杵着拐杖站在那里。

　　他侧着头，疑惑问她：“清月，为何会有哀乐奏响？”

　　沈水遥脚步一顿，抬眸看向这个目睹一切却依旧装瞎的男人。

　　她多么想冲上去质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们沈家？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你这位太子的意思？

　　可她张了张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她明白，一旦说错话，恐怕沈家连这最后的日子都会被剥夺。

　　许久后，沈水遥才颤着声音亲手撕开心口的伤：“我二哥他……尸骨无存。”

　　她紧紧盯着谢无念如墨一般的眸子，试图从中看出任何一丝情绪，哪怕是愧疚或惋惜。

　　可什么都没有。

　　心无杂念，不念凡尘，这便是佛子之心吗？

　　可都说佛渡众人，为何他偏偏对沈家如此残忍？

　　只见谢无念叹息：“沈将军英勇无双，落得如此结局实在叫人心痛，清月，节哀。”

　　沈水遥心口血淋淋地疼，喉间干涩无比：“你说，我们沈家代代从军，护大崇百年，最终会落得个什么结局？”

　　“是名垂青古，还是满门抄斩？”

　　谢无念正色道：“自是声名远扬，受万人敬仰，流传千古。”

　　沈水遥知道自己该说一句应承话，可她怎么也张不开口。

　　只能看着眼前的人，眼前似蒙上了一层雾。

　　最终她沉默的收回视线，扶棺进府。

　　看着嫂嫂被扶进去，看着早已等候的爹爹一瞬苍老了数十岁，沈水遥心头刀割一般。

　　二哥，以卵击石，太难了。

　　她该怎么办……

　　是夜，沈瑜舟的灵堂上。

　　沈水遥正红肿着眼跪在地上烧纸钱，苏醒的季菀被人搀扶着走过来。

　　她一看见沈水遥，就失去了理智：“要不是因为你胡说八道，爹怎么会派瑜舟去北疆！又怎会因此丧命！明明他都要当爹了！他本不会去的！”

　　那满怀怨恨的目光，令本就意识恍惚的沈水遥一下懵住了。

　　哪怕是两世，她也从未见过二嫂这般神情。

　　见她这副模样，季菀越发恼火，挣脱了侍女的阻拦，死死抓住沈水遥的肩膀：“你说话啊！你为何不愧！为何要揣测天威！为何非要气爹！”

　　沈水遥回过神来，下意识便要道歉。

　　却听一声爆喝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沈水遥看过去，却是见爹爹领着谢无念来了！

　　当下便心中骇然，方才嫂嫂所说的话，不知谢无念究竟听了多少。

　　眼看季菀还没冷静下来，沈水遥忙拉住她心慌制止：“嫂嫂，不要再说了！”

　　季菀哪里肯听她的：“为何不叫我说！分明就是因为你！”

　　互相推搡间，沈水遥猝然脚下一滑，重重撞在了椅子上。

　　季菀也愣住了。

　　谢无念循声走去，担忧道：“清月，你没事吧？”

　　沈水遥只觉腹痛不止，下意识弓腰捂住，就听周围有丫鬟惊声大喊。

　　“血！流血了！”

　　沈水遥茫然低头看去，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