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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的门关上的下一秒，她就睁开了眼睛，看到风格熟悉的装潢忍不住睁大双眼，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刚刚车祸的那段日子。
　　“醒了？”
　　她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直到看到他的脸，才回过神来：“你……我为什么在这？”
　　“低血糖。”
　　“哦，这样啊。”
　　也不是什么大事。
　　用右手撑着被子坐起身，长发随着她一起散落到胸前，她抬起左手看了看。她血管细，估计护士又是试了两次才找到血管，所以白色透明胶布下青了一块。
　　“常柏说你车祸的病历……”
　　“什么？”她抬起头，打断了陆启昭的话，“我低血糖跟车祸有什么关系？”
　　他顿了一下：“没事，打电话叫你助理过来吧。”
　　她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低声说了一句“抱歉”，手缩回了被子底下：“没事，我自己打车回去。”
　　“随便你。”他站起来，手压在床头的餐盒上，“常柏给你订的碧泉居，你记得吃完，我先走了。”
　　“我……陆启昭。”
　　他侧过身，一副“等你说完我就走”的架势。
　　“我能反悔吗？”
　　他没回答，听她说完。
　　“孟钰的事情我做错了，但以后都不见你，这句话，我撤回。”
　　“然后呢？”
　　“跨年的时候你说答应我一个要求，我现在能用吗？”她掌心里冒出汗珠，看着灯光为他镀上的金边，那张脸熟悉，而表情却陌生，“换一个，我们重新认识的机会。”
　　顿了顿，她加了一句：“行吗？”
　　这是沈南桑这辈子说过的最卑微的话了。
　　她也从来没有这么紧张地等待过一个人的回复，如同等待一场审判结果。
　　他低头看向她：“重新认识，会有什么不一样？”
　　她心里升起一种“果然”的失落，但还是迎着他的视线回答：“我不知道会有什么不一样，试试才知道。”
　　“那就试试。”
　　她还在思考可能性，听到他的回答，愣了一秒，尔后心脏像是春风吹拂过森林逐渐复苏，有新的希望破土而出。
　　她重新望向他：“不能反悔。”
　　“我没那么幼稚。”
　　“那我请你吃饭。”
　　“出差，没空。”
　　他拒绝了？
　　直到病房门关上，沈南桑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拒绝了？
　　心底涌出一股新生的挑战与叛逆，她咬着牙想：行，陆启昭你最好是别落在我手里。
　　吊水结束时，常柏又出现在了病房里。他替沈南桑办好了手续，顺便将餐点拿去热了一遍，给她带上了车。
　　她很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没关系，私人助理本来就很难按时下班。”常柏倒是很想得开，毕竟拿着别人享受不到的高薪和福利。
　　“你也跟着陆启昭来宏远了？”
　　“我本来就是陆总的私人助理，不是受聘于威氏投行。除了Amelia，秘书室的其他人也都在。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留在那边可能也会受排挤。”
　　所谓“秘书”一职要接触负责的板块很多，陆启昭身边的人都是他带出来的精英，到了适当的时候就是要独当一面的。
　　她记得之前秘书室那些人，最低的学历也是宾大金融系本科。
　　“Amelia就是吴雨瑶？”
　　“是的，她是从宏远离职的。”
　　几乎可以说得上是陆启昭“毒唯”的吴雨瑶居然舍得跟着他来宏远之后，又离职？蹊跷。
　　常柏坐上了驾驶室，提醒她：“您适当吃点东西，一直空腹的话会很伤胃。”
　　“谢谢。”她打开餐盒，发现分量有点多，“要不你一起吃点儿吧？”
　　“不用了，宏远对加班的员工有宵夜福利，味道也还不错。”
　　“你待会儿还回公司？”
　　“陆总还在工作，我要去接他。”
　　她惊讶：“他现在这么忙？”
　　“其实之前他也挺忙的。”
　　这句话似乎别有深意，她抬起头去看常柏，他却若无其事地从后视镜里对她笑笑。
　　“在德国的时候——就是您车祸的那段时间，他阑尾炎忍了好几天，最后受不了了才去医院做手术，已经穿孔了，差点就会要命。”
　　她错愕地看着常柏：“没人说过……”
　　“那时候启棠总还在休假，为了稳住董事会和高层，他谁都没说，微创手术一周就回国了。”
　　“是……在医院见到的那次？”
　　“是的，只在国内呆了三天就回去了。”
　　那时候她只知道觉得陆启昭整个人瘦了很多，却没想过他是刚刚做过手术。
　　德国到京北，最少也要十四个小时，普通人都会觉得不适，他却短时间内往返——也挺能死撑的。
　　“陆总现在已经完全好了，您不用担心。”
　　“嗯。”
　　不担心，只是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公务值得他带病回来一趟呢？会不会那时候，他是特地来医院……应该也不会吧，他应该还是在生气的。
　　——
　　陆启昭出差这一周是为了宏远旗下一家医药公司在港城上市，作为股东之一的乔氏药业代表，乔明姝也出现在了新闻图片上。
　　这种消息发布，什么公司已经不重要了，重点是陆启昭这个主角，以及近期在宏远的各个小群里传播的消息，借由上市风口，被发到了热评区，热度远超其他。
　　海棠姐委婉地提醒她近期陆启昭的风评不太好，让她最好低调一点。她打开热搜才明白，这哪里是“不太好”可以概括的。
　　【雪穗的狗：听我宏远的朋友说，最近老板除了忙收购，还明目张胆地跟女明星在公司楼下约会，沈姐走的时候反正是很凄风惨雨的。】
　　“真心反感他，默默继承家业不好吗，天天和女明星混在一起，也不知道低调一点。”
　　“沈姐睁开眼睛看看，他前任都是你同行啊，李现在被雪藏了，白都得夹着尾巴做人，没一个有好下场。你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干嘛还要重蹈覆辙。”
　　“她是嫌去年头顶不够绿吗？她在首尔的时候，陆在跟别的女明星生孩子，好不容易分手了还要纠缠。”
　　“这姐中邪了？别吃回头草啊，我朋友是圈内人，听说陆可不只是玩女明星，私生活乱得要死，他那个姓孙的发小谈过的女朋tຊ友数都数不过来。”
　　“沈姐往年唱歌技巧大过情感，今年live有了质的飞跃，估计是真被渣男伤透了。”
　　“我真的信了，林恩娜说沈南桑这种不谈恋爱的最容易被男人骗，根本看不透渣男那些套路，被吃得死死的。”
　　……
　　过几分钟再看，这几条热评都已经不见了，评论区只有关于药企上市的一些分析和讨论。
　　廖佳薇不愧是在吃瓜第一线的人，给她发了一个大拇指。
　　【辣椒味：你怎么谈恋爱瞒着我，复合也瞒着我？到底是不是好姐妹了？】
　　【VKS：复合什么复合，我现在连他微信都没有。】
　　【辣椒味：你加啊，我觉得你们俩能成。】
　　【VKS：你这么会看相？】
　　【辣椒味：直觉。当初孟钰故意在我们面前戳破你们的关系，他那个反应明显就是还很在意你，就是被骗了有点伤心。
　　事情是你做的不对，你好好哄哄他嘛。】
　　【VKS：我又不是没试过，我说请他吃饭，他说他没空要出差。】
　　【辣椒味：那他又没骗你，这不是真的在港城吗。】
　　【VKS：可是我连他联系方式都没有，他回来了我也找不到他。难道还要去他公司楼下蹲他？】
　　【辣椒味：别说姐妹不给你机会，这周日试婚纱和伴娘服，伴郎也来。】
　　【VKS：你果然是我的好姐妹。】
　　从一月订婚之后，廖佳薇就一直在忙婚礼的事情，场地、风格、宾客规模，还有婚纱——这是最重要的，挑了三十多套，从欧洲运过来，都集中在了帝都的一家婚纱店里，等待她的试穿。
　　工作室一楼是中空的大厅，复古欧式城堡设计，四面墙上都有彩虹色的碎玻璃窗，挑高的大厅天花板上悬着一顶一米多宽的水晶灯，墙边分别陈列着婚纱与礼服裙，每一个展台都有自己的独立打光，配着房子里城堡的主旋律，很有结婚的氛围。
　　大厅中间摆着两联暗棕色长沙发，下午茶的矮桌上摆放各种甜点和茶杯，两位穿着香奈儿套裙的设计师热情地迎接了她们。
　　沙发已经坐了两个人了，黑西装的是邱思源，另一个是满月宴上见过的邱思源表弟苏承渊。
　　“现在这十七件都是刚刚从欧洲过来的，还有这两套是国内的设计师设计的，如果您还有比较感兴趣的款式，我们可以尽快联系。”经理Rebecca捧着一个ipad尽心尽力地为她们介绍。
　　廖佳薇拉着她的手，一件一件地在人台边浏览，有香槟色，白色，粉红色，抹胸的，斜肩的，纱质的，缎面的……
　　“我头晕，你先停一停。”
　　这时复古的大门又被人推开了，孙瑞霖吊儿郎当的声音传过来:“早跟你说了这样不行……”
　　“少马后炮。”
　　她回头，看到了他推门进来。白色T恤外面套了一件同样宽松的灰绿色衬衫，他看起来跟这个小洋房调性不合，却又格外地吸睛。
　　他也往她这看了一眼，这回她先收了目光。
　　廖佳薇摇着她的手臂问:“都不好看吗？宝宝你说话呀。”
　　“都挺好看的，就是我要得雪盲症了。”
　　几乎每一件都是白色，优雅隆重的白、大气简约的白、层层叠叠的白……
　　“那怎么办，我也不能都穿吧？”廖佳薇反应过来她这是敷衍呢，拍拍她后背，“认真点呀！”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蓝色油画风的挂脖裙，脱掉外套之后露出了一大片的肌肤，廖佳薇觉得这种像是美术馆里的玫瑰才是沈南桑该有的样子，发自内心的高兴。
　　沈南桑环顾一圈，挑了件裙摆最大的:“那个，挺隆重，做主纱就很好。”
　　“嗯，合理怀疑，你是看中了它裙摆上的钻石。”
　　谁不知道沈南桑喜欢钻石水晶宝石这种亮晶晶的东西。
　　她觉得廖佳薇不信自己:“我认真的，这婚纱看起来就很高贵优雅，拿它作主婚纱，保证你屠热搜——不上热搜我给你买头条。”
　　“可我喜欢那套粉色的，你不觉得白色太普通了吗？”廖佳薇自己纠结，“可是家里的人说粉色是次色，头婚不让穿。”
　　“你喜欢就行了。”
　　Rebbeca劝说新娘亲自试一试，衣服终究是要穿在身上才能看得出效果的。
　　“那宝贝，你也一起试试？”
　　“你自己试吧。”
　　廖佳薇靠着她光滑的手臂：“那等你结婚的时候，我送你一套婚纱好不好？”
　　“你攒攒钱，我要镶钻的。”
　　廖佳薇笑嘻嘻地抱住她的腰：“行，我现在开始卖小饼干攒钱。”
　　廖佳薇去试衣服的时候，邱思源带着他的四位伴郎去二楼试衣服了。男士的衣服都很简单，主要是需要仔细量体裁衣，西装的尺寸和比例很重要。
　　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静静翻阅Rebecca调出来的婚纱图片，说是还有不少新款。
　　期间，又来了几位客人。
　　“哇……”
　　三个人都穿的时下最轻便的T恤牛仔裤，其中有一位还是短发男孩打扮，但眉目清秀，不难看出其实是女孩子，这些应该就是廖佳薇的其他三位伴娘，她的大学同学们。
　　“你……你好，桑桑，噢不，沈老师。”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行。”她让出沙发的左侧给她们，“佳佳去试衣服了，你们先坐着等会儿吧。”
　　Rebecca让人端了新的茶和茶点过来，小声询问沈南桑：“廖小姐还是想问您需不需试一试婚纱？”
　　“不用了。”
　　漂亮的礼服穿太多次，虽然精致华丽，但也很繁琐，何况她不想在这种场合下喧宾夺主。
　　试衣间的长帘如同剧幕缓缓拉开，廖佳薇像是水晶球里那位公主出现在众人眼前，她本就皮肤白皙，这件一字肩的婚纱衬得她脖颈纤长优雅，直角肩不是病态的骨感，有些肉感更让人觉得丰满圆润，像是一颗饱满的珍珠，而收腰的设计将她这些年练舞的曲线勾勒出来，配上镶嵌碎钻的长长裙摆，高贵且圣洁。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她回过头，看到邱思源为首的几个人从楼梯上下来，个个都是西装革履，除了邱思源这位新郎是领带之外，其他人都是红色蝴蝶结领结。
　　这种风格的陆启昭第一次见，真的有点可爱。
　　她支着下巴盯着的眼神，被孙瑞霖抓住了。
　　“有这么好看吗？你眼珠子都要粘过来了啊。”
　　她淡定地收回视线，就跟不知道这是说自己似的。
　　“好看吧？”廖佳薇看着邱思源，眼中有一丝期待的羞涩。
　　邱思源愣愣地走过去，新郎和新娘站在一起，天造地设，廖佳薇那两个大学同学脸上都写着跟廖佳薇同款的“磕到了”的表情。
　　这会儿她也感觉到一点点，所谓“嗑cp”的快乐，还有廖佳薇这个她的“养成系”闺蜜初长成的成就感。
　　廖佳薇连着试了好几套，Rebecca拿出了几套不同风格的伴娘服给她们。南桑拿了一件浅灰色和香槟色去试，这种低饱和度的颜色在本来就冷白皮的她身上格外合适，简单的纱裙搭配丸子头，就像是坐在乌篷船头的江南美人，柔婉端庄。
　　“宝宝，你真的……我好爱哦。”廖佳薇拖着她走出试衣间，故意征求意见似的拔高音量问，“你们说这件怎么样呀？”
　　那几位大学同学连连感叹，类似于“大美女穿什么都好看”、“明星就是不一样啊”。
　　沈南桑对夸奖欣然接受，回头和Rebecca说：“这里的腰线可以改一下，这一边不要动。还有她的也是同样的位置。”
　　Rebecca都一一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