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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玄摆摆手，犹豫再三，还是将谢砚怀醒来所言告诉了沈靖。

　　沈靖露出一丝惊诧，夏英也是神情半信半疑。

　　这时，前来吊唁的林邺听闻，思索片刻后轻声提醒：“陛下何不去镇国寺看看？”

　　谢玄倏然醒神。

　　待一行人匆匆赶到镇国寺，果然看见了站在大殿前的谢砚怀。

　　只见他正神色平静地对住持道：“住持莫要诓我，你转告沈清筠，若她一日不出来，我便在这殿中等她一日。”6

　　众人方要上前，便看见住持长叹一口气，递给谢砚怀一个盒子。

　　“王爷，这是骁兰将军临行前寄存在我寺中之物，她说若她平安归来便亲自来取，若她回不来，便交给第一个来这寺中寻她之人。”

　　谢砚怀一脸漠然地接过那盒子，再次扬声强调：“我要见沈清筠，我有话要问她？”

　　沈靖等人见状对视一眼，这才信了谢玄的话，却又仍觉得不可思议。

　　谢砚怀不是对沈清筠厌恶入骨吗？

　　现在这又是作何？

　　住持眼含慈悲，声若梵音：“王爷，莫要自欺欺人，你想知道什么，何不打开这盒子看看？”

　　对峙许久，谢砚怀终于眼眸微垂，抬手将那盒子打开。

　　里面只放了一枚玉佩和两封信。

　　一份写着吾兄亲启，另一封则是写着吾爱阿渊。

　　谢砚怀在看见那枚玉佩的瞬间，淡漠神情终于起了变化。

　　皇帝谢玄也是一愣：“这潜龙玉佩，阿渊你不是在澜沧关之战中落于西南密林了吗？怎么会在此？”

　　夏英凝神观察半晌，失声道：“这玉佩是五年前出现在阿瓷手上的，因为看上去是皇家之物，所以我记得，她说是与心上人定情之物。”

　　“沈大哥，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阿瓷违抗军令消失一月不知去了何处，再出现时一身伤痕，手上便拿着这东西。”

　　沈靖眼眶湿润，哑声道：“怎会不记得，那次如何问她都不说，为此生生受了五十军棍，几乎去了半条命。”

　　他是沈清筠的哥哥，却也是元帅，军中违令者必罚。

　　那棍子打在阿瓷身上，却痛在他这个哥哥心上。

　　沈靖摇头自语，看向谢砚怀的眼中带上怨怼：“原来竟是为了你！早知如此，我当初便不该带她进京，她便不会为了你执念成魔。”

　　听着他们的话，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谢砚怀心中，他紧握着那枚玉佩一脸不可置信。

　　“五年前，沈清筠去过西南？”

　　他不敢再深想，连忙打开沈清筠给他的那封信。

　　待看完，谢砚怀深沉的眼眸里溢出许多无法辨别的情绪。

　　良久，他蓦地发出疯狂的大笑：“哈哈哈，原来，一切都是错的，全都是错的……”

　　无数血一样的泪珠从谢砚怀颊边流下，他神色是极致的疯狂，又透出几许茫然。

　　半晌，他又止住笑自言自语，咬牙切齿道：“沈清筠，既是你在密林救的我，你当初为何不说？为何让苏清荷出现？”

第14章

　　在场都不是蠢人。

　　随着你一句我一句的拼凑，一个完整的故事终于显现。

　　那是关于一个少女为了爱恋所有不为人知的心事。

　　沈清筠于年少时跟随兄长进京述职对谢砚怀一见倾心。

　　五年前，沈清筠听闻谢砚怀澜沧关之战负伤失踪，违抗军令去西南救下了谢砚怀，因为军情紧急可谢砚怀又一直不醒，沈清筠只能将人安置在医馆又匆匆离开，只带走了潜龙玉佩。

　　不知如何出现的苏清荷冒领了这功劳，带走了昏迷的谢砚怀。

　　夏英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大喊：“当时，刚被打完军棍，阿瓷又拖着伤体消失许久，最后我们在东岳山找到的她，听说她为了心上人在那万级台阶上整整跪了九遍。”

　　“伤上加伤，她将养了大半年，再出现见到的却是你与苏清荷浓情蜜意，这一切全都是你蠢，手无缚鸡的苏清荷能将你带出那满是瘴气野兽的死林？”

　　“还问她怎么不说？这些年你有认真听她说过一句话吗？每次她刚叫出王爷你便如同避灾一般离开，还让她少在你面前碍眼。”

　　“现在阿瓷死了，你如愿了？”夏英为好友心疼至极，不顾谢玄在场，满含怨恨地质问，“谢砚怀，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沈靖拳头握紧轮椅，骨节清晰分明地泛出，却仍是理智阻止：“夏英慎言！”

　　谢砚怀像是猛地被这质问惊醒，有些许无措。

　　纵然谢玄贵为一国之君，到如今这地步，亦是无法为自家弟弟辩驳一句。3

　　若他是沈靖，只怕会当场宰了谢砚怀这混蛋。

　　夏英抹了把脸，哭着道：“沈大哥，都这时候了你还要为他说话吗？”

　　忠君爱国的思想刻在沈家人的骨血里，再说沈清筠是为国而死，死得其所，沈靖就算再恨谢砚怀，也不会对他做什么。

　　若不是他双腿残疾，出战本该是他的责任。

　　沈靖垂眸掩去无尽的痛苦。

　　妹妹，是代他而死。

　　他苦笑一声：“永安王，你的东西物归原主，阿瓷剩下的东西，就交还给我吧！”

　　谢砚怀定定看着手中玉佩，将剩下那封信给了沈靖，随后默不作声往外走去。

　　谢玄心中隐隐不安，忙唤人道：“跟着他！”

　　谢砚怀在刚看见沈清筠的尸体时那般反应，没道理此刻在知晓了一切真相还这么平静。

　　然而寺外，谢砚怀漠然至极的声音传来：“再跟着本王者，杀无赦！”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他已经跨马而去。

　　待众人匆匆赶回去，便见将军府的仆人们瑟瑟发抖跪了一地。

　　越靠近沈清筠灵堂，便听见仆人们惊恐的声音：“王爷，快住手，住手啊王爷，小姐一定不愿看见您这样……”

　　一股浅淡的血腥气从灵堂传出。

　　谢玄等人奔进去，只见谢砚怀跪在沈清筠棺椁前，手中是一把锋利又精致的匕首。

　　他神色淡然地将刀划过自己手臂，轻声道：“阿瓷，这一刀是为我当初欺骗于你。”

　　说完又是利落的一刀刺进自己小腹，他闷哼一声，嘴角却含笑：“这一刀，是我无视你三年……”

　　他浑身满是伤口，一身白色衣衫已经尽数染成血色。

　　所有人都被这场景震惊，一时竟忘了阻止。

　　谢砚怀又猛地将刀拔出来，他温柔如情人低喃：“利箭穿心，一定很痛吧？”

　　“阿瓷，别怕，我来陪你！”

　　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之下，谢砚怀倏地将匕首往自己心口刺去……

第15章

　　许多人都不敢再看，捂住眼尖叫起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那匕首。

　　谢砚怀一愣，抬眸看去，只见沈靖神色平静，掌心中鲜血却不停溢出。

　　“阿瓷都已经去了，算我求你，就别再扰了她灵前清净了！王爷！”

　　最后王爷二字，他加重了音。

　　皇帝最宠爱的幼弟自刎于沈清筠灵前，传出去可不是一场什么感人肺腑的美谈，落在有心之人口中，会抹去阿瓷用命换来的一切荣耀。

　　谢砚怀怔怔然放开手，脑子瞬间清醒。

　　他苦笑一声，眼中水光凌然。

　　到如今，他竟连用命还她都做不到。

　　他口中张合几次，最后才哑声道：“大哥，抱歉，我只有最后一个心愿，让我送她最后一程。”

　　与沈清筠成亲三年，这声大哥竟到此时才唤出口。

　　两人眼眸对视，沈靖被谢砚怀那眼中的死寂惊住。

　　然纵使谢砚怀做这一步，沈靖心头的痛苦与恨意仍消散不去，他别过脸，望向谢玄。

　　谢玄叹了一口气，恢复帝王威严，冷下脸厉声道：“将永安王带走！”

　　谢砚怀眼中最后一丝希冀也彻底黯淡，如一个毫无魂魄的木偶。

　　他抬起手阻止向他走来的人：“我再看她一眼。”

　　所有人都停住脚步。

　　谢砚怀走到沈清筠灵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