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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烛燃了一夜,直到天明我才翻到了治疗头疾的方法。
针对嬴政头疾的针状,唯有针灸扎穴、辅以川芎为药方。
我心中一喜,拿上医书,便匆匆往秦皇殿走去。
刚到寝宫门口,就听里面传来对话——
“陛下,这几日太史令夜观天象,荧惑守星,正是象征帝王有灾之兆!”
嬴政嗓音低冷:“依你所见,是何致使?”
我步伐一顿,里面的声音如同重石砸下。
“龟壳卜卦所指,祸乱国运者——正是您身边的女郎司徒芸!”
“请陛下,下旨处死妖女!”
第9章
我顿觉头晕目眩,整个人僵在原地。
守在门口的宦官看见了我,立马对嬴政通报,随即将我引了进去。
嬴政面容凝重扫了我一眼,眉眼间的不悦之色甚了几分。
“你来做作甚?”
我攥紧手中的医书,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一旁的地上跪着几名太史令,抬头看了我一眼,个个愤恨不已。
“陛下,前有商纣王之妲己,后有吴王之西施,魅惑君主祸国殃民,皆是前车之鉴!”
“还望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处死此妖女!”
所有人都睨向我,好似我是万恶不赦的祸国之物。
我手脚一片冰凉,手中的医书快要握不稳。
嬴政眼神倏然狠厉,将手中的奏折狠狠砸下。
“荒谬!我大秦之国运,怎会系于一女子身上?!”
太史令们神情惶恐,但还是冒死请求嬴政做出抉择。
“杀伐之气有损国运,不如将公孙姑娘送去骊山皇陵之地,那里乃大秦风水宝地,必能除去公孙姑娘身上的煞气!”
嬴政的眸子沉得骇人,仿若下一瞬就要拔出祖龙剑开启杀戮。
我不想让他两难,直直跪了下来。
“陛下,阿陌自请守皇陵。”
上辈子我本是兵马俑博物馆工作人员,意外穿越。
陪了嬴政十余载,相依相伴到同床共枕。
如今回到那里,也算是有始有终。
殿内雅雀无声,唯有官员们战战兢兢的呼吸声。
宦官看了看嬴政的神色,连忙比手势让太史令们退下。
殿内只剩我和嬴政二人。
他看向我,眸底的情绪起伏翻涌。1
“你真要去守皇陵?”
我蜷紧手心,冰冷的竹简医书在手中硌得生疼。
群臣对我颇有怨言,如今更是因天异象寻到了处理我的法子。
逼嬴政将我亲手处死,还是发配骊山守皇陵,我没有第三个选择。
“阿陌谢陛下成全。”
不让他徒增杀戮,也不让群臣再多言。
我的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嬴政冰冷着面孔,过了很久才重重一拂袖。
“如你所愿。”
我眼眶一涩,将医书放置桌上,对着嬴政深深一鞠躬后转身离开。
回长陌殿的宫道上,我只觉心头好似淤堵了一块巨石,让我每走一步都很是虚脱。
雪花随着寒风缓缓飘落到我身上。
我喉间腥甜翻涌,一鲜血从口中喷出。
“噗嗤——”
溅落在地上,如同冬日红梅转瞬被雪水掩埋。
我擦了擦嘴角,费力地回了宫殿。
一夜无眠。
翌日清早,诏书颁下。
我收好行李,坐上了去皇陵的马车。
再次离开咸阳宫,我的心底说不出是何滋味。
此去一别守皇陵,亦不知和嬴政还有无再见面的机会。
骊山北麓,静静矗立在山脉之间的皇陵映入眼帘。
虽还未竣工,但已能清晰可见规模宏大的地宫雏形。
我扯了扯嘴角,心中感慨不已。
“从前我挖皇陵研究秦始皇,现在我守皇陵为嬴政祈福。”
命运还真是兜兜转转……
……
皇陵之内,工匠们有的在挖陵墓扩建,有的在烧制彩绘陶俑。
不用活人陪葬,又可以万年不朽的守护皇陵的兵马俑。
我学着工匠们的动作,用粘土和细泥制作了一个少年嬴政的陶俑模样。
少年嬴政穿着战袍铠甲,眼神清冷孤傲。
恍惚间,我想起他将我压在身下第一夜说过的话——
“阿陌,不论来世,只要今生,我要你永远陪着我。”
一辈子这么长,属于我和嬴政的一辈子却已经到此结束。
“阿政,这些年随你颠沛流离血雨腥风,那么多人想至你于死地,但是你却依旧心怀天下,想让所有人都过上衣食皆足的日子。”
“我曾在心底发誓,哪怕与你同祸,成为后世的嗟叹,于阿陌而言亦是三生有幸。”
我伸出手,贴在冰冷的陶人上,好像是在轻扶嬴政的脸。
“可是,你有你的家国大义,也有你的命中定数……我无法左右,也无力改变……”
“对天下人而言,你是一代帝王;但于阿陌而言,你是阿陌的光,是我跨越千年始终如一爱着的男人。”
嗓音一阵哽咽,我心底压抑的情绪喷薄而出。
“嘀嗒。”
一滴鼻血落在兵马俑头上。
我连忙擦去,可越来越多的血水簌簌而落,晕染了兵马俑的眉眼五官。
我一阵慌乱,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脚下突然颤动,头顶碎石掉落。
工匠们一边大喊一边往外跑:“地龙翻身,陵墓要坍塌了!大家快跑!”
“嘭”的一声巨响,墓顶轰然倒塌——
第10章
所有人都纷涌朝着陵墓口奔去。
一排排整齐排列的兵马俑被砸得东倒西歪,我亲手制成的嬴政陶俑也倒在了地上。
我心中一紧,不顾危险连忙跑去护住陶俑。
砰!
一块石板从天而降,砸在了我的背上。
“噗嗤——”
我吐出一口血,只觉后背的痛意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好在碎石停止了掉落,墓穴逐渐恢复宁静。
我支撑着虚弱的身躯,趔趄走去将那些倒地的兵马俑一个个扶稳。
“你们守护他的大秦,我来守护你们。”
一排排兵马俑色彩斑斓,头饰和服侍的颜色,都是由工匠和我精心搭配的。
紫色、粉色、蓝色……
虽然我清楚这些颜色,在两千多年出土后,便会瞬间氧化化作白灰。
但我还是替他们拂去身上的灰尘,一尊尊挪动摆放得整整齐齐。
“诸位,再重见天日之时,便是一个崭新的时代了……”
此刻,我只觉头昏眼花,随时都会倒下。
低头一看,身后蜿蜒一地的血水。
我的衣裳已被鲜血染红,那砸向我后背的石板尖锐之端,竟然早已穿透了我的胸腔,正在源源渗血。
而这致命之伤,我却浑然未察觉。
我咬紧牙关,吃力地往角落那瘫倒的兵马俑走去。
那是我亲手描绘烧制而成的嬴政陶俑,此刻已四分五裂。
我心中钝痛,但也无能为力。
我一步步走过去,拿起刻刀在陶俑的左臂上重重刻上“司徒芸”三字。
大秦规矩,塑造兵马俑者须署工匠之名。
刻完,我的气息便得紊乱起来,猛然咳出一口血!9
我直视着陶俑上的鲜红,怔怔道:“若人死后真有魂灵,你死后入葬皇陵……我是不是又可以在陵墓见到你了。”
我顿住,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是放不下嬴政。
也是,这场跨越千年的爱恋,已深入骨髓,怎能轻易放下。
我抱着陶俑碎片,滑坐在地。
视线一片涣散,气息也愈发紊乱。
一个晃神,我眼前居然出现了嬴政的幻影。
他身着玄衣,旒冕遮面,站在城墙之上,受八方臣服。
我伸手想去触摸他,但一碰即碎,化为虚无。
一股绝望的窒息感,盈满我的肺腑。
咸阳宫没有我的家,大秦群臣视我为祸水。
朝堂上的权势纠纷,六国的局势,夏玉房的存在,都让我无法和嬴政长相守。
我闭上眼,泪水无声淌落。
至此守着他的陶俑,守着他万古千秋的皇陵,也算是圆满一生了……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了一起在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一起工作的同事。
他们身穿考古服,朝我招手:“阿陌,你该回来了……”
我笑了笑。
是啊,该回家了……
沾满鲜血的手无力垂落,再无一丝声息……
另一边,秦皇殿。
嬴政正在批阅奏折,手中的毛笔骤然断裂。
他看着竹木简上的墨色划痕,忽然感到心口猛然一悸。
一抬头,殿内骤然出现司徒芸的身影。
那身形消瘦的女人笑着对自己招手。
“陛下,阿陌走了,你多保重……”
再一定睛,幻影消散不见。
嬴政揉了揉眉心,觉得他定是太过疲惫,才会见到那女人。
“没心没肺的女人,自己请命守陵墓,那便守到死好了!”
自己若打算弃她安危不顾,便不会去亲自去陇西将她接回咸阳宫。
可那女人倒好,当着众大臣的面要守皇陵!
殿内青铜火炉烧得旺盛,可嬴政却觉周身一阵寒凉。
他不由蹙眉,今夜怎比平日要更冷?
这时,夏玉房端着药走了进来。
“陛下,该喝药了。”
嬴政拧紧眉:“放着便好。”
夏玉房径自走到他身侧,语气娇柔了几分:“现在喝药效刚刚好,阿政你……”
她的话尚未说完,被嬴政冰冷打断。
“夏玉房,你只是寡人的女医,什么该说,什么该做,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