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溪霍尘无广告免费阅读
瞧着窗外熏黄的路灯,“她挺可怜的,衣冠冢办得体面些,安寝在风水好的墓园殡葬。”我沉吟数秒,“齐琪出狱了吗?”
阿波瞥了一眼后视镜,“关彦庭恐怕不让她重见天日了。”
我嗤笑,“卸磨杀驴,执政者一贯的套路。齐琪是我一手培养,半途倒戈他,这种不安分、吃锅看盆儿的女人,关彦庭最腻歪。他和蒋璐本质相同,焚烧异己一艘船的稻草,注定油尽灯枯。”
我回别墅是夜晚十点钟,关彦庭破天荒辞了全部公务,徘徊在酒柜前启一瓶红酒解乏。
我注视他削瘦欣长的背影许久,发觉我们无话可说,他的高深莫测虚与委蛇我战战兢兢,他的算计融于血液,不露声色铸造陷阱,窥伺仇敌,绝非寻常城府拿得下一局半局。
嫌隙交叠的夫妻,是婚姻的违禁。他抛诱饵欺骗我,我和他怎样相敬如宾,诚挚辅佐呢。我麻利上楼,攀扶梯的霎那,他幽幽询问,“你了结蒋璐。”
我脚步一顿,颇有厌烦他跟踪我的架势。
他摇晃着猩红的液体,“我拘押她的地方,关太太动私刑,下属必禀报我。”
我莞尔,“关先生耳聪目明,我找她讨债,她欠我一条命呢,你怪罪我?”
他慢条斯理品尝酒香,“榨干的棋子,废了不足惜,你开心就好。”
我一怔,撩发风情万种,“男人狠毒,我们女子肤浅的手腕,充其量望其项背,不足挂齿。”
大约滋味美妙,他又斟了第二次,“别人吁叹,我不反驳。关太太免了。”
我一言不发折返,关拢门,若无其事试探,“省委的任免书和中央的批文,快公示了吗?”
他不曾喜悦,犹如一切尽在掌控,很是云淡风轻,“嗯。”
我脱了鞋子搁置在玄关的衣柜,“沈良州受益匪浅,他老子垮台,中央钦佩他深明大义,举报生父,既没同流合污,也没包庇纵容,留任省厅长,提携为省委的候补书记,和他竞争的五个人,低至主任,高至副厅长,功勋资历、背景口碑、他拔尖了,傻子都清楚,十之八九,副书记花落沈良州。关先生更是渔翁得利,这场仕途与黑白的博弈,你赢得非常漂亮,沈良州是捡漏吃,他该谢你。”
关彦庭不疾不徐注入陶瓷内三分之二的酒水,“霍尘东山再起有了转圜,他也不亏。”
我耐人寻味的腔调,“关先生不搞损招,他的确黎明在即。禁不住你穷追不舍。”
他何其睿智,他执杯的手一滞,自我进门便始终吝啬给予的目光精准投向我,“谁讲了什么。”
我靠住墙壁,“关先生呢,无言以对吗。”
他揉捏眉骨,神色波澜不惊,“关太太,夫妻间的猜忌疑窦最伤感情,给旁人可趁之机。”
我狐媚含春,婀娜逼近他,葱白的玉手抵在杯口,微微一压,扣得严丝合缝,隐隐的嬉闹娇憨玲珑,更深露重,听着格外放荡妖冶。
关彦庭濡湿的舌舔唇瓣,抬眸,“怎么。”
“关先生和我谈烟花饮食,背地里玩阴的。”
他蹙眉不语。
我拽着他衣领,拖向自己,“贩毒潜艇的舱片,是霍尘走私两点五吨毒品的证据,他撇不清,关先生待盟友表里不一,两面三刀,你的信誉如此廉价,你和我讲夫妻?”
我松开一搪,似笑非笑摊手,“关先生想恢复在我记忆中绅士伟岸的形象,舱片给我,既往不咎,夫妻情分也不至一干二净。”
关彦庭漫不经心哦了声,他整理着我扯得糜烂褶皱的衬衫,“沈良州用筹码交换了舱片,暂时不在我这处。”
翻腾的骤雨瞬间将我五雷轰顶,我愣在距他咫尺之遥的桌沿,“什么时候。”
“半月前。”
沈国安还在世,正被双规调查时。
我踉跄瘫软,有一股猩甜哽在心窝,我几番挣扎,勉强咽下,没喷溅而出。
沈良州和关彦庭,从没反目。
他们结得梁子,一则是沈国安,二则是我。掣肘霍尘的大局当前,微不足道,他们不为伍,也不为敌。
事已至此,任何手段也难弥补超出我预料的插曲,我故作镇定,“他索取吗。”
关彦庭拂开我力量殆尽的无名指,“我不肯,他有法子强迫吗。”
“关先生交换了他什么。”
他不遮掩,“沈国安由我处置。”
鸦雀无声,片刻我低低发笑,“狼心狗肺,丧败天良。”
关彦庭指节蜿蜒,隔着单薄的西裤敲击膝盖,“我提醒过关太太,我可以让步,同僚的歹念,我阻拦的理由呢。”
“你不需阻拦。”我不放弃仅剩的希望,“你干预一二,省公安厅、检察厅、司法厅、中级法院唯你马首是瞻,巴不得阿谀你,沈良州是厅长,能僭越你的官衔吗?”
他笑里藏刀,“霍尘和我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趟浑水干预。你的生死安危,与我息息相关,你身陷囫囵,我一定出手。”
我跌进他幽邃的瞳仁,恍然大悟。
霍尘不信祖宗,同盟是天方夜谭,而关彦庭享有我,风月之事彬彬有礼从不强迫,官场稳中求胜弹无虚发,在局外人认知中,是托付妻儿的绝佳选择。霍尘和他同盟,也着了祖宗的道儿,关张澳门握手言和,祖宗是幕后渔翁,他表现同关彦庭商议失利的落魄,在港澳码头抛出橄榄枝,其实关张的结盟是假的,浮于质表,沈关的结盟才是真的。
澳门收网,关彦庭姑且低调行事,祖宗丧父,明着重振旗鼓,不较恩怨,效忠中央,暗着背水一战冲锋陷阵,他们在战役中各取所需,各司其职,绞杀的是霍尘。
我早有疑惑,怎就那么凑巧三人齐聚澳门,想必沈国安来势汹汹威逼我屈服,祖宗没少安插细作煽风点火,旁敲侧击,霍尘走投无路,自然而然迈上关沈精心筹备的贼船。
我和关彦庭截止这一刻,彻底分崩离析,再难破镜重圆。
自从霍尘澳门凯旋,我们的婚姻名存实亡,更像是演戏,不得已完成的任务,已经分房而睡,关彦庭宿在隔壁,我独居卧室,偶尔出入,也极具分寸。
后半夜我迷迷糊糊睡着,漆黑中门扉似有若无的嘎吱响,关彦庭穿着浅咖的绸绒袍子,动作极轻,拧亮了台灯,他抵达床尾我便苏醒了,我屏息静气阖着眼睑,他立在枕畔看了我半晌,拎起我裸在锦缎外的手臂,塞进被窝。
床铺往下坍塌,他搂着我,斜倚在雕花的红木屏风。
他俯身吻我额发,吻得认真而痴迷,像平生初次吃糖的孩童,倾尽了所有深情与热烈。
“小溪。”
他粗糙长满茧子的手包裹我腮颊和下颔,沙哑唤我名字,我看不到他的容貌,他恍惚撕下面具,那张肮脏的、虚伪的、屠戮的、漠视的面具,曝露了自己的无助、寂寞和萧瑟。
那是截然相反的关彦庭。
极端的冰与火,极端的冷与热。
洋洋洒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