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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行宫的当日，闻笙才刚带着一众宫人内侍们安置妥当，正要请裴璎入内歇息，就见有宫人通禀，说是皇后身前的内侍来传话。

裴璎让人传了那内侍进来。

“奴才参见锦婕妤，婕妤小主万福。”

裴璎叫了起，问他：

“可是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那内侍扬着一张笑脸，道：

“启禀小主，皇后娘娘体恤诸位娘娘小主们舟车劳顿，故而命奴才们来传话，娘娘小主们今日便不必往长离殿去请安了，各自安歇便是。”

裴璎表情真挚地叹了一声：

“皇后娘娘宽和慈善，嫔妾甚是感念。”

那小内侍又道：

“此外，皇后娘娘还命太医院遣了太医们来给诸位娘娘小主请平安脉，想来一会儿便会有太医到行月阁来。”

裴璎又语气诚恳地说了好一番感激皇后的话，这才让人送了他出去。

不多时，便有太医到了。

裴璎坐在西次间的软榻上，让人将太医引了进来。

进门的是一位年轻太医，身着正八品官服。

“微臣袁知渝参见小主，小主万福。”

袁知渝...

裴璎眼神闪烁，叫了起，又道：

“有劳袁太医了。”

说话间，裴璎将左手手腕搁在了小几上，闻笙轻轻覆了张帕子上去。

袁知渝先道了声“不敢”，这才将手指隔着帕子搭在脉上。

恰在此时，裴璎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不知太医院里有几位太医姓袁？”

“仅微臣一位。”

“那前些日子，给濯玉看诊的那位袁太医便是你了？”

袁知渝诊脉的那只手，明显僵了一瞬：

“正是微臣。”

答完这一句，他不等裴璎再问什么，收回右手，道：

“小主玉体康健。”

裴璎收回手，又道了一句“有劳”。

袁知渝低着头回话：

“小主客气了，这都是微臣的分内事。”

他正要背起药箱告退时，却听裴璎忽然开口：

“对了，钱院史可有告知袁太医，以后我的脉案就都由你来负责了。”

袁知渝茫然地抬头：

“并未。”

裴璎皱了皱眉：

“传闻瑟进来。”

闻瑟很快便进了屋。

“奴婢参见小主，小主唤奴婢进来，可是有事吩咐？”

裴璎不曾叫起，眉心微蹙：

“我前些日子吩咐你去太医院传话，你可去过了？”

闻瑟道：

“往日里都是每月旬日请平安脉，奴婢本打算旬日前两日再去，是奴婢办事不力，请小主责罚。”

裴璎眉眼舒展开：

“如此说来，倒也怪不得你，罢了，你先退下去吧。”

她又看向袁知渝：

“既然闻瑟不曾去太医院传过话，今日来的怎么不是陆太医？”

袁知渝低着头答道：

“陆太医去乔昭仪那里了，上官安排微臣来为小主请脉。”

说话时，有细密的汗珠沁出从他头上沁出。

裴璎只做未觉，含笑点了点头：

“如此，倒也算是缘分。”

袁知渝站在原地，犹豫片刻之后，才开口问：

“小主方才说，往后由臣来负责小主的脉案？”

“袁太医没有听错。”裴璎啜了口茶，润了润喉之后继续道：“正好你在这里，也就不必让闻瑟再跑一趟太医院了。”

袁知渝面有踌躇：

“微臣资历浅薄，何德何能能负责小主的脉案。”

裴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袁太医也太妄自菲薄了。”

而后，她肃了神色，认真道：

“前些日子太医院里的事，我已经听闻瑟讲过了。当时太医院诸人，听说只是去给众艺台一个小舞女看诊，纷纷心生退意，唯有袁太医主动站了出来，可见袁太医医者仁心。

资历么，时间长了总会有的。这医者仁心却未必。”

裴璎这话说得有理有节，听在袁知渝耳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裴璎说到一半时，他就不禁低下了头。

他何曾是为着什么医者仁心才站出来的呢？

当时听说是要去众艺台给小舞姬看诊，他心里陡然间就生出了不安，生怕是濯玉出了事。

便是今日，他被指派到行月阁来，也并非是什么缘分使然，是他私下里贿赂了上官，才讨来这一桩差事。上官以为他是想攀上锦婕妤这个热灶，其实他只是听说了濯玉去了锦婕妤身边，想要找机会见她一面罢了。

如今，锦婕妤不仅因为这些事对自己大加赞赏、青眼有加，还要指定自己负责她的脉案。

袁知渝心里，喜悦有之，更多的却是歉疚。

锦婕妤本就是濯玉的恩人。

如今对他，也有了知遇之恩。

想到这儿，袁知渝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将一切和盘托出：

“小主——”

话已经到了口边，下一瞬，他却又想到了濯玉。

也不知濯玉可曾在锦婕妤面前交代过，她出自太医世家，有医术傍身之事？

若是濯玉不曾说过，他却在锦婕妤面前和盘托出，锦婕妤可会对濯玉心生芥蒂？

不！不能说！

但是锦婕妤的大恩...

袁知渝犹豫再三，说出口的话变成了：

“小主谬赞，微臣愧不敢当。”

说完，他一撩下摆，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

“多大点事，值当袁太医行如此大礼？”

裴璎轻笑着摇了摇头，随着她的动作，钗环珠翠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又道：“快扶袁太医起来。”

袁知渝起身之后，激动的情绪却久久不曾消退，告退之时，一不小心就和正要进屋的闻瑟撞到一起。

闻瑟手中拿了一个小瓷盒，这么一撞之后，瓷盒被摔到地上，盒子碎开，碎瓷片四溅，盒中粉末随之洒了一地。

袁知渝自己也是一个踉跄，好险才稳住身子，药箱却掉到地上，药箱里的东西也都被摔了出来。

袁知渝和闻瑟两人都慌忙请罪。

裴璎摆了摆手，面色和煦：

“罢了，往后小心些便好，快将东西收一收吧。”

袁知渝一一将脉枕等物捡起来，就见上头均已沾上了从小瓷盒中洒出来的白色粉末。

他下意识地用手沾了些粉末，放到鼻尖一嗅，而后脸色大变：

“小主，微臣有事回禀，还请小主遣退左右。”

第64章 献舞

裴璎心里叹了口气，终于...

“这屋子里都是可信之人，袁太医有话尽管说吧。”

袁知渝神情严肃：

“不知闻瑟姑娘拿的这盒粉末是何物？又是从何处来的？”

裴璎道：

“是尚功局每月送来的溶月香，怎么，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尚功局...”袁知渝深深吸了一口气：“小主，有人要谋害您！这溶月香里头，被人加了麝香！”

裴璎听了这话，却是沉默不语。

袁知渝以为她是不知道这麝香的危害之处，所以才反应淡淡，当即便加重了语气道：

“小主，这麝香于女子身子有害，会致人不孕！”

这一句说完，就见笑意如冬雪初晴般自裴璎的面上浮现：

“多谢袁太医告知，只是这事，还请袁太医暂且瞒下。”

袁知渝先是一怔，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郑重点头：

“小主放心，微臣定会守口如瓶。”

“如此，便多谢袁太医了”。

“这是臣的分内之事，小主不必言谢。”

说完这一句，他似乎觉得这话的力度不够，不足以让人放心，又补充道：

“小主对微臣有知遇之恩，小主但有吩咐，只管支使微臣，微臣绝不敢相负。”

裴璎点了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让闻瑟送了他出去。

西次间里窗子大开。

裴璎仍旧坐在软榻上，微微转身，透过窗子往外看。

袁知渝和闻笙正沿着青石板路往外走，时不时的，便有花枝遮掩住他们的身形。

裴璎转回身子时，唇角已经不知不觉间勾了起来。

这位袁太医...

他既然愿意坦诚说出溶月香的问题，那便有五分可信。

若他能信守承诺保守住这秘密，可信程度便可以达到七分。

且等等看吧，几日之内就能知道，他值不值得自己的七成信任了。

沉吟间，便有宫人进来通禀，说是御前有内侍来传话，陛下那儿有些政事要忙，今晚可能要稍晚一些才能过来，估摸着要到戌时中了。

裴璎点了点头，让人送走了那御前内侍，而后站起身往寝殿方向去：

“我先歇一觉，酉时中再叫我起来。”

···

秦峥忙完了政事，终于抵达行月阁的时候，天儿已然黑透，月亮已经高高挂起。

闻笙带着一众宫人们在行月阁的垂花门处接驾。

“奴婢（奴才）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秦峥叫了起，边往内走边问：

“你们小主呢？”

闻笙答道：

“小主在寝殿内等您。”

秦峥挑了挑眉，龙行虎步往寝殿方向而去。

才刚推开门，就有一阵幽香扑鼻而来。

这香气很淡，若有若无的，就这样萦绕在鼻尖。

秦峥低低笑了一声，往里走了一步，然后关上殿门。

映入眼帘的是层层叠叠的绯色帐幔，隐在帐幔后头若隐若现的一座座灯台，以及躺在地板中间、好似已经陷入了黑甜乡的美人。

秦峥往前走了一步。

乐声陡然响起。

美人睁开眼睛，悠悠转醒的同时，以手撑地，缓缓直起了上半身。

她背对着他。

从秦峥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纤细的腰肢，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