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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渝州捂住心口，失去江颖雯就像被生锈发钝的刀刃凌迟着，折磨一刻不曾停歇，又迟迟不给个痛快。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宁可没找到她，还能安慰自己，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好好活着，而不是找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好像也死在了那个冬天。

　　可看到江颖雯鲜活的站在他面前，他又好像活了过来。

　　哪怕她对自己厌恶也好，一辈子不原谅也罢，他都不想失去她了。

　　“渝州，渝州，你怎么哭了？”

第35章

　　易母不知道儿子想到了什么，突然就落下泪来，焦急地呼唤着他。

　　可他恍若未闻，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苍白的脸庞上沾染着晶莹的泪珠，似乎悲伤难以自抑。

　　她这个儿子打小就懂事，几乎从来没哭过，唯一哭的一次也是五六岁时，喜欢的玩具被堂弟弄坏了。

　　就算她说重新给他买很多个，他也不愿意接受。

　　小小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倔强又执着：“我不要，我只要这一个。重新买的，也不一样了。”

　　看中了一个，就只喜欢那一个。

　　可已经坏了呀，易母怎么哄都哄不好。

　　现在的他，就是这样，看得她心疼得不行。

　　易母绞尽脑汁安慰着他：“我以后不撮合你跟夏诗晴了好吗？到底怎么了呀？”

　　“是不是舍不得小孟姑娘？妈妈把她找回来？”

　　听到江颖雯，孟渝州倒是有了反应。

　　他低声喃喃道：“找回来吗？”

　　“对，她还没走远呢，妈妈把她请回来。”

　　江颖雯回来时，就看到他这副模样，啧啧称奇：“孟渝州，想不到你这么脆弱？”

　　孟渝州没说话，有点像个被安抚住的小孩，不哭也不闹，就静静地看着她。

　　她指尖动了动，没忍住抬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发顶。

　　清明节将近，江颖雯买了车票，回老家扫墓。

　　孟渝州执意要送她去车站，江颖雯也不好赶他走。

　　孟家父母早就收拾好行李去了车站，只等她了。

　　到车站时，孟渝州提着江颖雯的行李箱，跟他们打招呼。

　　“叔叔阿姨。”

　　孟父孟母当然认得他，从电视上看过高考的采访，也知道女儿喜欢的就是他。

　　自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谢谢你送颖雯过来。”

　　态度虽然客气，周身却散发着不欢迎的气息。

　　孟渝州没吭声，只是默默帮她放好了行李箱σσψ。

　　江颖雯纠结了一会，还是跟他挥挥手：“好了，谢谢你，你回去吧。”

　　他静静站在站台，看着高铁慢慢滑动，直至江颖雯那节车厢飞快地滑了过去。

　　再也看不到她。

　　车厢里。

　　江颖雯想着他孤零零站在站台上的模样，心里莫名有点难受。

　　孟母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不过她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心疼别人不如多心疼心疼自己。

　　随后拿出平板刷起了提前下好的电影。

　　两个小时后。

　　一家三口下了高铁，又坐上大巴车回了老家。

　　老家的坟墓大多在山上，他们吭哧吭哧地带着工具和祭祖的贡品上山。

　　孟父拿着镰刀在前面割断疯长的杂草开路，孟母牵着江颖雯跟在后面，还不忘提醒她:“注意脚下，别踩空了，小心被荆棘割伤。”

　　不多时，他们已经到了。

　　埋头清了清墓旁的杂草，又端上贡品，烧香点蜡。

　　旁边的坟墓旁站着一对母女。

　　小姑娘天真地问妈妈：“真的会有灵魂吗？那爷爷奶奶会不会在这儿看我们呀？”

　　“别胡说，哪有灵魂……”

　　女人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阵风吹来，墓前的花朵轻轻摇了摇，像是有人在回应。

　　她怔住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江颖雯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大概是真的有灵魂存在的吧。

　　不然怎么解释她重生的事情呢？

　　其实对于重生这件事，她始终都有种不真实感，人真的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吗？这会不会只是她临死前的美梦呢？

　　可眼前的世界无比真实。

　　山风清冽，带着草木的气息，又夹杂着淡淡的香火味。

　　父母也还在自己身边。

　　母亲温暖干燥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一步一个脚印，沿着来时的路下山。

第36章

　　清明去过一趟老家后，江颖雯不知怎的，突然开始梦到上辈子的事。

　　醒来后，常常会分不清自己是在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做起了这样的梦。

　　又一天夜里，江颖雯猛地惊醒过来。

　　猩红黏稠得像血的红漆，数不清的咒骂，以信纸、信息文字和电话语音的形式，无孔不入侵入她的生活。

　　她心惊胆战地看着漆黑的房间，总觉得黑暗处有个怪物在窥伺着她的一举一动，等着一口将她吞噬掉。

　　而猎物的恐惧就是最好的开胃菜。

　　‘叮咚’一声，她放在床头的手机亮起一道微弱的白光。

　　却及时地将江颖雯从恐惧中解救了出来。

　　江颖雯狠狠松了口气，打开床边的台灯，橘色的暖光灯点亮了整个房间，也驱散了怪物。

　　她起身倒了杯白开水喝，窗户半开着，微凉的夜风吹进来。

　　濡湿的衣衫紧贴着肌肤，带来一丝令人不适的黏腻感，她才惊觉自己早已冷汗淋漓了。

　　手机又响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晚还给自己发信息。

　　江颖雯拿起手机，是孟渝州发来的消息。

　　【颖雯。】

　　【你休息了吗？】

　　她犹豫了下，回了句：【有事吗？】

　　孟渝州本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不会回复。

　　没想到她竟然回了，他如实说道：【不知道怎么了，刚刚突然就想到了你。】

　　【你怎么还没睡？】

　　江颖雯看着他的信息，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复。

　　可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谢谢他发的信息。

　　【谢谢你，早点休息吧。】

　　她按熄了屏幕，将手机放在一旁，没再看孟渝州有没有回复。

　　江颖雯抱着双膝，靠在床背上。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释怀。

　　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但却是她真真实实经历过的一世，已然成为她记忆中的一部分。

　　她无法将两世彻底分开来看，那样就好像要抽离灵魂的一部分。

　　上一世的部分早已千疮百孔，这一世的却要坚强勇敢。

　　另一边的孟渝州看着她回的信息，有点疑惑。

　　她为什么要说谢谢？谢谢他的关心？

　　可江颖雯没有再回消息。

　　……

　　江颖雯有时会出现幻觉。

　　上一秒周围还是明亮宽敞的实验室，下一秒又变成被泼红漆的门、阴暗发臭的家。

　　好像只要出现跟上辈子一样的事情，她就会立刻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那些噩梦如蛆附骨般纠缠着她的灵魂。

　　宋安和发现她常常忽然就脸色发白，精神恍惚。

　　“颖雯，你怎么了？”

　　她的眼睛黑漆漆的，空洞无神，看起来有一丝渗人。

　　“师哥，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吗？”

　　他愣住了，又想了想：“大概是有的吧，不过这太玄乎了，很难说。”

　　宋安和也不会相信这些事情。

　　江颖雯低垂着眼眸，没有再说话。

　　江颖雯忽然失踪了。

　　路桃桃急得到处找人，宋安和也跟着她找，可都一无所获。

　　孟渝州找到江颖雯的时候，她正独自坐在实验室旁边的楼梯上。

　　高中的时候，她就喜欢坐在楼梯上想事情。

　　他走到江颖雯身边坐下。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孟渝州，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