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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思一眼看到，苏乐坐在吧台前，撑着头。

灯色迷蒙，看不清他神情，柳思觉得此刻，他身上有种让人意乱情迷的颓废。

她想起自己这一天满身被压力装满，她分秒不敢停歇，不停的在了解那个虚构的世界，不停的翻遍国内外大大小小公司的关于元宇宙、关于 NFT、关于 web3 的所有信息……

这压力让她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了一个无底洞一般，她再努力再拼命，好像都不够。

柳思站在距离苏乐不远处的地方，看着苏乐坐在灯光下，隐晦的光线，衬的他，明明暗暗，好不真实。

也许，苏乐身上背负的，一定比她知道的还要沉重很多倍。

柳思快步走了过去。

音乐声缓缓流淌，不吵，却也让人无法隔着距离说话。

柳思微微弯下身子，凑近苏乐耳边，“边总，边总。”

柳思直起身子，等了半晌，苏乐没动。

她只得再次弯腰，凑得更近。

她能闻到他身上残留着沐浴露的清爽香气，和这酒吧暧昧的气息有些格格不入。

她几乎是贴着他的侧脸，“边总。”

这次，苏乐终于抬眸。

他看她，目光沉沉如水，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柳思也看着他，觉得他今晚，眼睛里都装满了心事。

他的确有事。

基德接下这单 NFT 业务后，初上北京第一面，李盈诺就带着向和平一起出现。

他们都是商场上的老人。

李盈诺作为资本圈的大佬，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让一个人，出现在另一个人的局上。

苏乐必须要去猜测李盈诺这么做的心思是什么。

这单案子，各方都有极高的关注度。

加之 NFT 和元宇宙又势头正猛，很可能就是下一个投资风口。

不排除李盈诺要先找一家评估公司对 NFT 进行评估，试水市场对评估定价的接受程度如何。

苏乐猜测，如果基德试水成功，李盈诺顺水推舟继续往下做 NFT 投资与评估。

而基德也有机会一起分吃这块市场的蛋糕。

如果基德失败，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那时候的舆论风暴，远要比现在更强悍更具有话题度，那时候，NFT 还有李盈诺的艺术品，将会是引爆全国甚至全球的流量密码……

那时候的基德，必然会声名狼藉，不仅北上失败，还意味着彻底输掉了西南市场。

而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向和平的评估公司和誉趁势，接手李盈诺的艺术评估案，只要在评估结果上适当迎合舆论风潮，那么和誉将彻彻底底，成为备受世界瞩目的资产评估公司。

如果李盈诺没有将和誉备为后手，基德背负的压力还不至如此。

过去，苏乐熬住了所有风浪，将基德稳稳带到今天的行业地位。

现在，他也十足把握，能接得住呼啸而至的狂风巨浪。

基德要开拓更大的事业版图，必须北上。

这一单对基德来说，是最好的契机。

但向和平与李盈诺私交甚笃，苏乐若只采用常规手段，又怎么拿得下这单？

在完全陌生的北京市场上，基德的横空出世，本就是打破了这个市场上的约定俗成和不成文的规矩。

苏乐心里不仅有事，还担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虑，这种焦虑像倾塌的大山，重重压在他心口上。

他也是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苏乐想到心上的事，好半晌没说话，就那么撑着头，抬了眼皮，一眼不眨的看着柳思。

酒保过来跟柳思说，已经结过账了。

柳思点了点头。

她转头看着苏乐，两人目光在昏暗中相接、触碰、缠绕。

柳思眼眸微垂了下去，好一会儿，她才又凑近轻声问他，“边总，你没事吧，能站起来吗？”

苏乐依旧没说话，只照着柳思所说，乖乖的站起身来。

他深呼吸，想要稳住被酒精麻痹而有些晃荡的心神，脚下有些发软，趔趄了一下。

柳思紧忙扶住苏乐胳膊，使出浑身力气想要撑住他。

待苏乐站稳了，只是垂下眼眸看着柳思，不说话也不动，仿佛在等待大人指令的乖小孩。

“我们回酒店吧。”柳思声音很轻很轻，和着酒吧里慵懒的歌声，从他耳边不远处飘来。

但是很奇怪，这一次，苏乐却清楚听到了。

他脚步有些微踉跄，借着柳思的一点力道，跟柳思朝外走去。

酒吧门口。

柳思一只手托着苏乐胳膊，两人都有些要倒未倒，她另一只手赶紧去掏手机。

好不容易掏出来一看，却没电了。

她总是习惯睡觉前给手机充电，今晚一直忙碌，忘记了。

柳思只好揣回手机。

冬夜凌晨，街道上安安静静，没有什么车经过，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出租车。

太冷，带着个醉酒的人一直等在路边也不是办法。

好在酒店离得不远，柳思看这情况，只能走回去。

“边总，你配合我一下。”

柳思一边说，一边伸手揽住苏乐，又费力的将他另一只胳膊架在肩上。

苏乐体型高大，这姿势一换，小半重量压去她身上，柳思感受到沉沉重量，累得直喘。

终于，柳思找对使力方向，架住了苏乐，两人磕磕绊绊的朝酒店走去。

冬夜的风，凛冽入骨，在空旷寂静的街道上横冲直撞，大喇喇的直冲人刮来，靠着厚外套聚集起的一点热量，很快被风吹散。

冷，很冷，原来北方的冷，是一种干硬的寒冷。

苏乐醉沉沉，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缘故，他体温有些滚烫。

柳思撑着他，两个人自然的紧紧依偎。

柳思感受到苏乐身上热烘烘的，在这冬夜里，平添了一丝暖意。

一步又一步，沿着寂寥的街道，好像走了很久很久。

一直默不作声的苏乐忽然开口，声音透着丝颓然，带着疲惫的沙哑，“柳思，我们坐下来，我休息下。”

“好。”柳思顿了脚步，回答。

路灯的光，柔柔的散作一团，笼在头顶。

两人就那么在马路边上坐着，任寒风卷起衣角，又吹过发梢。

柳思何曾见过这样的苏乐，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没了往日的壮志凌云。

此刻有的，好像只有倦怠和狼狈。

可正是这点儿狼狈，落进柳思眼里，又不由分说的直直滑向她心里，让她想到白日里向和平说的话。

李盈诺也好，向和平也罢，原来对基德和苏乐都存着看不起的心思，看不起也就罢了，却又偏偏将这单评估交给他去做，又要在后面备着后手。

柳思不知道，基德未来将会面临怎样的风暴，砸在苏乐身上。

想到这里，柳思的心，莫名褶皱成一团，每一条褶皱，都在清晰的提醒她，那里，有些疼。

柳思不自觉的拧了眉。

苏乐坐在一旁，两条大长腿敞得老远。

他微微仰头，紧绷的下颌线条愈发锋利，他看着路灯散发出黄晕的光，轻轻叹了口气，“柳思，我好累好累。”

柳思一颗心，被这句话扯得在风中动荡起来，那些褶皱也跟着动，一动就开始疼。

苏乐缓缓垂下头，目光低低地落向柳思。

他眼里的光是暗的，路灯落下的光影打在他身上，也是黯的。

他往日总是挺拔笔直的身姿，此时却有些萎靡。

他往日的非凡自信，往日的不可一世，通通消弭得不见影踪……

柳思不知为何，心下一片狼藉。

她有些仓惶，她压着声音里的沉重，柔声问，“边总，是不是案子压力很大？”

苏乐看着柳思，目光缥缈，若近若远。

好一会儿，他微偏过了头去，发丝在寒风中跟着乱，“我担心李盈诺和向和平联手做局。”

“你知道，现在全球都盯着元宇宙，NFT 这块市场。”

“而李盈诺名声太大，这个案子现在的话题度很高，所以我争取去做，做好了，基德就能在全国脱颖而出。”

苏乐手肘撑在膝盖上，整个人看上去有一丝无力，“可是柳思，你想过没有，真正的商人会抛饵，等待最好的时机再收绳。”

苏乐的话音落在冷冷的空气中，让人后背陡生凉意。

柳思思维快速飞转，她想，如果是李盈诺和向和平做局，那么现在就是抛鱼饵的最佳时候。

那基德呢，会是那条咬上钩的鱼吗？

柳思扫了一眼四周，没人，也没车。

柳思心里有了定夺，但她还是很敏感，并不大声喧哗。

她凑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