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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没有说话，但灰败的神情已经回答了一切。

穆朝雾并不在意她的想法：“早些知道也好，军情刻不容缓，明日我们便启程。”

然后便唤来下人，把沈玉娇带回了房间。

从始至终，沈玉娇都没有出声。2

她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毕竟……自己从没有反抗的余地，又何必白费力气。

隔日，穆朝雾便带着沈玉娇踏上了前往漠北的路。

皇家军队，无人敢扰，一路走得通畅。

不过半月，便抵达了漠北。

一进城，沈玉娇就听到了百姓们的欢呼声：“揽月将军来啦！漠北有救啦！”

江揽月本是一个普通的女官。

将军之称，乃三年前孤身守住漠北城后，民意所封。

沈玉娇骑在马背上，接受着城民们的夹道欢迎以及众口称颂，唇舌却满是苦涩。

百姓们脸上的惊喜、盈眶的热泪，无一不在告诉沈玉娇，他们需要她。

可她……不是江揽月！

沈玉娇忍不住看向前方穆朝雾纵马的挺拔身影，勒着缰绳的手不断收紧。

入夜后的军营十分安静。

和繁华的京城相比，漠北太过荒凉，也太过寂寥。

沈玉娇站在篝火旁，望着天上的月亮出神。

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她转头，就看到了穆朝雾。

“怎么不在营帐里好好待着？”

他神情间，似乎还有没褪去的急色。

沈玉娇恍然，他是担心自己跑了吗？

她不会的。

今日城里百姓眼里求生的光芒，湮灭了自己最后想逃的念头。

“王爷不必担心，我无处可逃，也不会置万千城民性命于不顾。或许我这辈子也无法感受到团圆的滋味，但我希望漠北城的百姓可以。”

沈玉娇说着，顿了顿，“我只是……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到头来连一个爱她的人也没有。

不甘心失去了自己的模样和名字。

不甘心……

却听穆朝雾清冽的嗓音响起：“揽月单枪匹马守住这座城的时候，心中从未有过委屈与不甘。”

又是江揽月。

沈玉娇喉间一哽，自嘲地勾了勾唇。

在穆朝雾的眼里，没人能比得上江揽月。

他知道她不是江揽月，却仍留自己在王府，一边沉沦，一边清醒。

沈玉娇望着穆朝雾转身离去的背影，那些还未死透的感情仍在叫嚣。

她开口叫住了他：“王爷，如果真的江揽月在这里，你会让她去吗？”

穆朝雾脚步没停，脱口而出：“不会。”

第10章

心脏像是被业火焚烧，瞬间成了一片灰烬。

沈玉娇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

明知自己只是一个替身，怎么敢和江揽月相比？

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沈玉娇独自一人，在军营的凉风中站了不知多久。

直到腿脚都冷得发麻，才转身回了营帐。

彻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沈玉娇在战鼓声中回过神来。

刚走出营帐，就正好对上穆朝雾浓墨般的眸子。

男人身披银白战甲，白色披风随着他走动而翻飞，气势凛然。

见到沈玉娇，他微微颔首，示意：“走吧。”

事已至此，也不必再犹豫。

沈玉娇穿上了江揽月留下的火红铠甲，跨上了马。

与胡国两万敌军相比，漠北的兵力只有区区两千。

这也是需要“江揽月”来虚张声势的原因。

沈玉娇带着城中一半兵力，来到了城门外。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还会上战场，捏着缰绳的指节都紧张到发白。

耳边是震天响的呐喊和号角声，让人心都跟着颤抖。

沈玉娇回头看着停在城门的穆朝雾，最后还是想问一句：“这一年多里，你有哪一刻不把我当做江揽月的替身吗？”

穆朝雾眸底划抹什么，说出口的，却只有两个字：“去吧。”

沈玉娇红唇泛着苍白，心底那点执念死的干干净净。

她不再看穆朝雾，收回视线策马出了城门，脊背挺得笔直。

胡国将领见到她出来的一瞬间，霎时慌了神：“江揽月？！”

他们曾经在江揽月手中吃过大亏，对她无比忌惮。9

“这女人诡计多端！万不可中了她的圈套！撤！”

胡国大军，不战自退。

沈玉娇第一次直面感受到江揽月的厉害，只这一张姣好面容，什么都没做，竟能直接喝退数万敌兵！

不过这样也好。

正当她松了口气，以为可以就此结束时。

又听胡国副将说：“将军！江揽月三年没有踪迹，怎么可能突然出现？”

“这女人的身形，似乎比江揽月瘦小！怕是个冒牌货！”

闻言，胡国将领鹰一般锋利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沈玉娇。

而后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冷笑一声：“想骗我？”

他手里的弯刀一挥：“将士们！冲！”

一声令下，胡国的军队浩浩荡荡朝着城门冲了过来。

沈玉娇知道自己只有两条路。

一是狼狈撤退，二是迎敌而上。

第一条尚有存活的可能，第二条必然一去不复返。

可……至少能拖延一些时间。

沈玉娇回头看了眼城楼，却不见穆朝雾的身影。

他是去接应援军了吧？

“江将军，我们该怎么办？”身旁士兵的声音响起。

沈玉娇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如今是江揽月，是漠北百姓眼中的守护神。

她不能退。

这一刻，沈玉娇突然很感谢穆朝雾，陆令安他们将她当做江揽月一般训练。

至少此刻，她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狼狈等死。

沈玉娇收回视线，打马往前冲：“杀敌！”

风沙和敌军迎面而来，她努力挥舞着手中剑，奋力杀敌。

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扎了好几个血洞。

沈玉娇没有丝毫退缩，不知杀死多少个敌兵后，一柄弯刀骤然穿透了她的身体。

疼痛涌来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脑海内，走马灯般的闪过了这短短一辈子遇到的所有人，和事。

以及那个明明没有见过，却贯穿了自己这一年所有爱恨的江揽月。

这一生，万事由不得自己。

若能再选一次，只当一个乞儿，也不错……

沈玉娇想着，感觉身体越来越冷。

恍惚间，她好像听见了穆朝雾的声音：“揽月！”

他回来了？

他还将自己当做江揽月。

欣喜与苦涩交杂间，沈玉娇费力地睁开眼，就看见穆朝雾近在咫尺的面容。

他脸上溅着几滴鲜红的血，衬得他整个人更凶戾了。

“王爷……”沈玉娇想说点儿什么，可转念，只想叫一次他的名字：“穆……穆朝雾。”

穆朝雾看着浑身血淋淋的，面色惨白如纸的女人，心脏处仿佛有什么在迸发。

“我在，揽月，我在。”

又是揽月！

这一声，仿佛比那刺进身体的弯刀，带来的伤害还要大。

沈玉娇口里不断有黑血涌出，满是鲜血的手指死死攥着穆朝雾的衣袖。

在他震颤的眼眸里，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扯动唇瓣，留下最后的遗言——

“我不是江揽月，我叫……沈玉娇。”

第11章

语毕，女孩便再也没了声响。

穆朝雾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他慌乱地将人抱起，咬牙命令道：“沈玉娇，你不许死。”

女孩身上的血仍在不断往下淌着，顷刻间就将穆朝雾的银色铠甲染红。

他只来得及将沈玉娇送到后方，而后又匆匆赶回，面对着数万敌军杀红了眼。

穆朝雾记得，插在沈玉娇胸口的那把刀，是胡国将领的。

他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的执念，只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