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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熟悉而又低沉的男声：“陛下当真是励精图治，那臣等就恭敬不如从命，在京州待上几月后再回西域。”

只此几句话，就堵住了使臣的话头。

时瑜抬眸看向江成屹，眼底情绪意味难明。

三年过去，江成屹也和从前大不相同。

他一扫从前沉郁，眉目份外疏朗。

似是察觉到她眸光，江成屹忽然有意无意地侧头，恰好与时瑜四目相对！

时瑜攥着酒杯的手一紧，张了张唇瓣。

里边中间隔着这么多磨难和时间，江成屹看向她时，她竟然还会心慌。

可江成屹似乎没有认出她是谁。

男人只是朝她淡淡一笑，就又转过了头。

时瑜怔住。

她脑中一片混乱，沉寂在心底的恐惧慢慢苏醒。

宴会往后气氛愈发尴尬，最终草草收场。

时瑜恍惚着起身，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楚昇策身边的太监拦住。

他毕恭毕敬：“时将军，皇上请您去御书房一趟，”

时瑜稍稍回过神，点头应允。

片刻后，御书房内。

楚昇策坐在案前，翻看着手中奏折。

听见门响，他抬头正好与时瑜四目相对。

任凭时瑜再恍惚，看见楚昇策的这一瞬也清醒不少。

她敛神，听见楚昇策问她：“时瑜，当初江成屹坠崖可是你亲眼所见？”

时瑜万分笃定：“是。”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江巳纵身一跃，带走她所有难以消散的悲痛和仇怨。

噢更不用说她还差人去悬崖底寻了江成屹五日。

悬崖底下连河流胡泊都没有，江成屹只有死路一条。

虽不见他尸首，但也不足为奇。

青门关常有狼群出没，被叼走了也说不准。

但今日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楚昇策沉沉叹气，将手中奏折递给时瑜：“你自己看看。”

时瑜紧拧眉关。

她抬手接过，才发现这奏折是封拜贴。

上边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的写着——

西域使臣携三公主、及其贴身侍卫江夜白拜见！

第十六章

时瑜紧紧盯着纸上‘江夜白’三字。

她喉中发哽，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楚昇策的声音还在悠悠传来：“朕方才已找人仔细问过。”

“江夜白是西域三公主商红月三年前带回西域的，来历不明，但很得三公主重用，就连此次和亲都要带上他。”

“时瑜，江成屹没有死。”

前边楚昇策说了那样多，远远没有最后一句让时瑜惊惧。

她攥着拜贴的手一颤，顿时哑口无言。

好半晌，她才缓缓抬眸看向楚昇策：“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话落，从来运筹帷幄的楚昇策竟缓缓摇头。

他剑眉紧蹙：“如今江成屹是西域的人，就算是朕，也而轻易动不得他。”

时瑜闻言，唇瓣抿得更紧。

西域地广，共有十六个小国。

它们并不依附于中原，而是一直听从实力强大的金风国号令。

而此番来和亲的三公主商红月，正是金风国王上最宠爱的小女儿。

如此一来，江成屹就更不能有所闪失。

但这些都可先放一放，眼下最令她困惑的是金风国怎会送商红月前来和亲。

时瑜踌躇开口：“三公主如此得宠还来和亲，皇上今日在宴席上驳了她面子，只怕……”

说到这里，话不由得顿住。

楚昇策倒是满不在乎：“朕不愿开设后宫一事天下人皆知，她来时就应该想到这个结局，不必太过担忧。”

听到这话，时瑜也只能轻轻叹气。

三年前那场动乱，皇室贵族都被江成屹屠杀殆尽，只剩楚昇策一人独活。

可他没有旁亲又不愿开设后宫，群臣们难免担心江山后继无人。

但时瑜也从不去劝。

因为只要她让楚昇策选秀，楚昇策就嚷嚷要立她为后。

眼见天色不早，时瑜也只得收回思绪。

她将奏折归还给楚昇策，随后便告辞离开御书房。

除夕热闹气息殆尽。

宫门已经落锁，时瑜只得先去华清宫暂住。

时瑜走在幽长深暗的长街上，宫人提着盏宫灯为她引路。

天边时不时绽开两簇焰火，一转弯，她便瞧见华清宫门前立着个熟悉的身影。

时瑜脚步顿住，眸光微沉。

江成屹仰头看着华清宫门匾，神情格外认真。

他穿着暗红狼皮短袍，只有一侧衣袖，俨然一副西域人打扮。

月光映照着他俊朗的侧颜，比从前更添野性。

时瑜垂在身侧的手收紧，出声唤他：“江……夜白。”

她还没习惯这个名字，江成屹就闻声转眸看向她。

他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时将军，您认得我？”

与江成屹相处七年，时瑜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她紧攥着手，缓步及近：“使臣都安置在宫外的驿馆，你怎么还在这？”

闻言，江成屹干笑两声。

他颇为无奈地向时瑜解释：“是三公主……”

“她从未来过中原皇城，一时贪玩误了出宫时辰，皇上破例准我们住在玉春阁中。”

玉春阁，那是先帝为宠妃所修建的宫殿。

看来楚昇策也不敢太怠慢商红月，甚至还有些别的心思。

不过眼下时瑜也无暇去管，她紧盯着江成屹问：“那你呢？又在华清宫门前做什么？”

江成屹闻言转过头去，又重新看向门匾。

他眸光绵长，有些迟疑的回话：“我总觉得……我好像来过这里。”

第十七章

话落，时瑜一瞬警觉。

她急切问：“你来过是什么意思？”

江成屹一怔。

他不知时瑜为何突然如此之反常，迟疑回话：“大抵是我记错……”

说完这句话，江成屹俊脸蒙上歉意。

“我三年前受过重伤，醒来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名字都是三公主为我取的。”

“若是说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时将军不要在意。”

他说得万分客气，也疏离。

时瑜却僵在原地，半晌都没能回过神。

原是都忘了……

她早就改想到这点的。

除却失忆，还有什么能让一个人忘却所有前尘往事。

看着江成屹澄澈双眸，时瑜心中却仍有顾忌。

从前的江成屹可以为报灭国之仇在将军府蛰伏七年，如今的他又如何不能再忍三年？

时瑜不敢赌，只能一步步试探。

她垂眸还想问些什么，江成屹就抢先出声：“竟已这么晚，我得走了。”

“今日叨扰时将军当真是抱歉，我们改日再会。”

言罢，他便转身离去。

时瑜紧忙抬眸，也只见他匆匆背影。

未完的话哽在喉中，却令她心口发涨。

改日再会？

如今江成屹身份特殊，哪方便再来找她。

就算是真找了……她也不愿和江成屹有多牵扯。

时瑜只当这是句客套话，并未往心上去。

她转身回华清宫，顺势命人将方才得到的消息给楚昇策送去。

月凉如水，皇城如沉睡的巨兽。

一夜难眠。

……

翌日。

天才蒙蒙亮，时瑜便动身出宫。

她眼看宫人们打开宫门，正撞上楚昇策有些困倦的面容。

时瑜身形一滞。

春节几日不必上早朝，楚昇策难得有段空闲。

今日这般早来找她，只怕还是为了江成屹的事。

时瑜回过神，刚想行礼就被楚昇策抬手打断：“不必了，朕今早来是有正事想与你说。”

见他神色难得严肃，时瑜没再多说些什么。

她侧过身邀请楚昇策：“皇上进殿中来说吧。”

楚昇策也不含糊，抬脚大步正殿里走去。

时瑜紧随其后。

宫人们识相退去，还带上了正殿房门。

还有些昏沉的房中就只剩楚昇策和时瑜二人。

楚昇策在主位落座是，抬眸看向神情寡淡的时瑜，沉沉叹气：“你昨晚送来的消息，朕其实也猜到了。”

“你的猜测也没错，朕也怕着江巳越又在做戏，但实在又无从验证，这才叫朕苦恼。”

当初他们不过一时疏忽，就晾成大错。

这次不论真假，他们都得步步谨慎才行。

时瑜站在楚昇策面前，看着他苦恼的面容试探提议：“不如先叫三公主搬出玉春阁？”

楚昇策已经在宴席上拒绝过和亲，如今又叫三公主住进玉春阁。

先不论别的，光是江成屹要陪同在宫中就叫众人不安。

可楚昇策听到这句话，眉头锁得更紧。

他愁道：“这也并非是朕所愿，你若是见过那位三公主，就知道她有多刁蛮……”

话未完，就听见殿外出传来一声女子娇蛮的询问：“那位时将军，便是住在这儿？”

第十八章

时瑜听此动静，不由得挑眉。

而楚昇策面容更加愁苦，一脸无奈的看着她。

殿外动静逐渐大了。

时瑜怕闹出事来，只得出门迎接。

她打开门，便见商红月穿着一袭红裙站在院中。

比之昨天身穿吉服的规矩，她这番打扮反而更加明媚张扬。

听见响动，商红月那双深邃双眸凝向时瑜。

她上下打量时瑜几番，才轻讽开口：“听闻时将军战场厮杀多年，我以为会是个很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