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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阵，墨砚才小心翼翼上前。

“大人……时候不早了……这……”

季书瑾抱着云清清的尸体起身，他看向不远处的白玉莹。

“带回去。”

还是那间灵堂。

只是里面躺着的人，成了云清清。

白玉莹被人带回了翻修过的听雨阁，她曾试图靠近季书瑾，却被墨砚挡了回去。

“白姑娘，大人吩咐过，不让任何人打搅。”0

白玉莹咬了咬唇，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

可墨砚半分不让，无奈之下，白玉莹只得跟着季书瑾派来的人回去。

灵堂内。

季书瑾站在堂前，看着棺木中的云清清。

她已经被下人收拾妥帖，换了衣物。

静静的躺在那里，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季书瑾双手背在身后，一张脸苍白到有些病态：“你当真舍得……当真狠心……”

季书瑾的声音低哑，有股令人窒息的空洞。

采荷拿着云清清的遗物轻轻走进来，她红着眼眶。

“大人，云姑娘的遗物我拿来了。”

季书瑾没有回头，哑着嗓子问：“她可曾与你说过些什么？”

采荷往前走了几步，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她给季书瑾行了个礼。

“大人既然问了，奴婢便斗胆说几句。”

采荷看着季书瑾，小心翼翼的开口。

“奴婢曾听墨砚说，云姑娘与大人识于微时，曾经为了大人，几度濒死……”

“云姑娘不在的这三年，奴婢也曾看到大人望着白姑娘出神。”

“那时府中所有人都说，大人是在念着云姑娘，奴婢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云姑娘回来以后，大人的心却好似根本不在她身上……”

看着季书瑾的脸色变得难看，采荷止住了话头。

她倏然跪在地上，低垂着头。

“云姑娘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坐在书案前，不曾对奴婢说过什么。”

“你下去吧。”

季书瑾放在身侧的用力握紧，他的心像是被用绳子紧紧缠绕住。

巨大的疼痛感从心口发散，席卷全身，让他无处躲藏。

他小心翼翼的走向那个小桌子，看着上面摆放的几个小物件，季书瑾的神情有些恍惚。

一把木梳，一块已经碎裂的玉佩，和一堆纸张。

便是云清清留下的所有遗物。

季书瑾缓缓拿起那块玉佩，往日的情形浮现在他脑海中。

三年前，他考中之后，便用赏银买了一对鸳鸯佩。

那是他们的定情之物。

他与云清清二人一人一块。

他曾许诺，往后会护她一世。

可到头来，她所受的伤，都是因为他。

季书瑾捏着玉佩的手微微用力，像是要将那碎玉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墨砚的声音。

“大人，白姑娘求见，说要祭拜云姑娘。”

第12章

墨砚的声音有些急切，他跟在季书瑾身边多年，向来很有分寸。

季书瑾将玉佩缓缓放下，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提步走了出去。

白玉莹一席素衣，头上簪着一朵白花，眼中的泪花要落不落。

“大人，我来祭拜云姑娘……”

季书瑾垂眸看着白玉莹，认真的观察这张看了三年的脸。

“她容不下你，害你失去了孩子，还屡屡致你于死地，你不怪她，还来祭拜她？”

季书瑾的声音冷沉。

白玉莹像是被吓到，身体轻颤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低下头道：“云姑娘心悦大人，做出那些事情，玉莹不怪她……”

“更何况，云姑娘为大人付出了诸多，如今云姑娘死了，玉莹也深觉痛惜。”

“大人就让玉莹尽一尽自己的心意吧。”

季书瑾沉默着，像是在思量什么。

良久，他缓缓“嗯”了一声。

白玉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季书瑾，确认他神色没有异常，她才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往里走。

两人擦肩而过时，季书瑾猛地抬手，扣住白玉莹的手腕。

“你身子不好，无需跪拜。”

白玉莹僵直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玉莹多谢大人关怀。”2

季书瑾松开手，看着她走进灵堂。

白玉莹往前走了几步，她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眼前的棺木。

由于还未封棺材，一眼便能看见云清清的尸体。

确认云清清真的死了，白玉莹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虽然只是很快的一瞬间，可一直紧紧盯着她的季书瑾，还是捕捉到了。

那是他从未在白玉莹脸上见过的神情。

季书瑾放在身侧的手一紧，脑海中忽然想到什么。

季书瑾忽然想起，云清清不在的这三年。

起初，他看到在路边卖身葬父风的白玉莹，花了十两银子将她买下。

那时候，他坐在轿子里，并未看清她的面容，只想着将她买回府中让她做个婢女。

可白玉莹被带回丞相府后，就哭着跪在他的书房前。

“民女白玉莹，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也正是因为白玉莹此举，季书瑾才看清她的脸。

也正是因为白玉莹那张酷似云清清的脸。

从那之后，白玉莹便成了他的贴身侍女。

起初，白玉莹的身体并不柔弱，做事情也很利落，和寻常婢女并没有什么两样。

直到有一日，白玉莹来奉茶时，看到季书瑾桌案上的画像。

看到画像上与她样貌极其相似的那个女子，再加上季书瑾偶尔会看着她出神。

从那以后，白玉莹便渐渐变了许多。

她的打扮越来越像云清清，穿白衣，笑起来眉眼弯弯。。

季书瑾的目光越来越多的放在她身上。

一日一日，白玉莹渐渐也从侍女变成了主子。

几年养尊处优下来，她也比从前‘柔弱’了许多。

季书瑾看着白玉莹的动作，目光逐渐变得晦暗不明。

他忍不住开始怀疑。

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他以为的那种简单的弱女子么……

京郊的一处院子中。

云清清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周围陌生的环境，她呆怔了片刻。

她从城楼一跃而下，明明已经死了，怎么会仍然在这个世界。

她的意识应该回到系统空间，接受新的攻略任务才对。

就在这时，一道久违的电子音在云清清耳边响起。

【宿主，系统检测到你有生命危险，申请介入了。】

第13章

【根据奖励机制，由于你的绑定对象对你的生命安全产生威胁，已自动解除绑定】

云清清有些呆滞的听着系统的话。

【此后，宿主可以自由生活，所有行动不受限制】

【但请宿主注意，由于奖励机制限定，你在这个世界所有的非正常死亡，都不会成功】

云清清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

“所以往后，我可以自由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是的】

“也不需要执行任何任务？”

【是】

【宿主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只需要平安顺遂的过完这一生】

云清清抬手捂住嘴，热泪夺眶而出。

作为穿梭于各个世界的攻略者，她从来都不能随心所欲。

即便遇见再讨厌的人和事，她都必须全身心投入，去执行任务。

有时候，甚至会为了完成任务而失去生命。3

而现在，她终于可以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所束缚。

云清清闭了闭眼，季书瑾的脸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一切都已经了断，也好。

从今往后，情爱对她而言，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了。

白玉莹祭拜完云清清之后，季书瑾便让墨砚将她送回了听雨阁。

他自己则是又站了许久，才再一次走到桌子旁。

季书瑾缓缓伸手拿起那堆纸张，每一张纸上都有云清清留下的笔迹。

【永定十三年冬月初三，我回到了丞相府，他身边出现了一个与我长相很相似的女子，下人回禀说那女子要离府时，他眼中的慌乱那样清晰，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和以往不同了】

【冬月初四，昨夜他回来时，给我买了桂花糕，可我不爱甜食，他是知道的……或许，他早已忘了】

季书瑾看着纸上的字迹有几分潦草，落笔之人显然心烦意乱至极。

那纸上的一字一句都似乎是在告诉他。

其实她早已经察觉到他的转变……

【我住进了他让下人给我安排的院落，院子里有新打的秋千，还有他让人连夜移栽的春海棠，采荷说，他念着我，真的么？三年过去，君心如旧否？】

【听婢女说那女子也是个可怜人，身世凄苦，我见过了，她小心翼翼的，连落泪都不敢，看着她的样子，我忍不住回想，三年前的我是这样么。】

季书瑾拿着纸张一张张往下看。

上面的字句逐渐变得短暂，甚至开始带着一些涂抹。

【那女子怀孕了，他很高兴，连声音都是喜悦的……他的确已经到了要做父亲的年纪。】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磐石……】

【他以为我去找玉莹的麻烦，以为我谋害了他的孩子……我怎么会去谋害他的孩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云清清渐渐不再写他。

【东风恶，欢情薄，原是此意】

【人成各，今非昨……怕人寻问，泪眼装欢，瞒，瞒，瞒……】

季书瑾的手剧烈的颤抖着，静静站着。

她满心苦涩，那样痛楚，他却无知无觉。

【皑如山上雪，娇弱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第14章

他缓缓闭眼，再睁开，双眼布满了满是红血丝。

【若是重来一次，我宁愿从未回来，从未……】

【此后锦书休寄，画楼风雨无凭】

最后一字的最后一笔，笔墨已干，却依稀能在纸上看到几个浅浅泪痕。

季书瑾和云清清朝夕相处多年，他自认为是了解她的。

就像云清清自己写的那样。

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