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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凛冽，吹得皮肤生疼。
“师弟？”
踏雪声在身后响起，段淸一把将我扶起：“下那么大的雪，你怎么出来了？”
雪是很大。
冰冷的雪花落在我的手上，刺骨的寒气侵入我的血肉。
我抬眼，呼吸骤然一停！
风清朗月般的师兄，面容憔悴，鬓角竟也长出了银发！
我心中难受：“师兄，你……”
见我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头上，段淸不甚在意的轻笑：“无妨，现在倒是和冬季应景了。”
“来，我先送你回房。”
房内烧着火炉，卧室充斥着暖意。
“师兄，你说人会有来世吗？”
我靠在床头，眸光落在窗外。
段淸给我盖被子的动作一顿，神色自然：“有的，今生因，来世果。”
“是么，那我……不要再遇到楚寒江了……”
我的眼帘一点一点垂下，眼底的痛苦、麻木一并掩去。
闭眼的瞬间，我的脑中浮现起这短暂的一生。
师傅教我读书写字、捏指算卦。
我闯祸了，有师兄顶罪受罚。
……
过往一幕幕最终定格在那漠然绝情的背影。
不知不觉间，我已泪流满面。
我抬眼，哽咽道：“师兄，我的事……先别让师傅知道……”
段淸轻声打断：“师傅已经知道了，正在回来的路上。”
他抬手想要擦去我脸上的泪珠，可已经伸向半空的手转了个弯，拿了个干净的手帕递上前。
“你再坚持一下，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可我们心知肚明，机会何其渺茫。
哪怕他竭尽所能，也只是减轻我的痛苦。
我还知道，段淸师兄不止一次，长跪玄明殿内，但每次香燃过半都会截断……
我垂着眼，我也想再坚持一下，再陪陪师兄，再见师傅最后一面。
可眼前的场景逐渐模糊，侵入骨髓的寒意，让我的血液渐渐冷下来。
“师兄……我冷，你可以……最后再抱我一下吗？”
师兄是谦谦君子，一直克己守礼，对我从不越界。
可我，真的好冷啊。
段淸眼底泛红，小心翼翼的抱住我：“对不起，是师兄没保护好你……”
我含泪轻笑：“师兄，你为我做的够多了……我希望来世，还做你的师弟。”
我无力的靠在段淸怀中，最后再看了一眼门外。
雪已经停了，可惜，我等不到师傅了。
也等不到，那个负心之人了。
……
“好。”
段淸张口几次想要应下，可怎么都出不了声。
因为他怀中的陆云泠，已再无动静。
他知道，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会娇俏的唤他：“师兄。”
段淸眼中含泪，轻轻手指掐卦。
卦象显示。
许芷的孩子，平安出生了。
……
此时，镇北侯府。
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响彻整个院落。
产婆接连道喜：“恭喜侯爷，母子平安！”
楚寒江来不及惊喜，心口就骤然刺痛。
脑中竟然想起段淸的那句：“等你的孩子平安降生，师弟的死期也就到了。”
他冷笑一声，压下心底的异样。
生产的是许芷，云泠怎么会有危险？
明明是段淸不想留下许芷的孩子，才信口胡说的。
没事，如今孩子已经平安落地，他明天就去接回云泠。
想通后，楚寒江脑中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
翌日，楚寒江带着庚书去接陆云泠。
他要告诉她，他已经将孩子记在她的名下了。
苍山负雪，当楚寒江终于到达九宫观时。
就见观门前挂满了白灯笼和丧布，观内更一片沉寂。
莫名的，他心中升起不安，快步上前，却被拦在门外。
“你们拦我做什么，我是来接云泠回家的……”
楚寒江凝着眸光，有些不悦。
还不等他强行入观，一道雄厚的声音将楚寒江定在原地。
“让他滚！”
楚寒江认出这声音是云泠的师傅，九宫观的现任掌门。
只是楚寒江心中疑惑，掌门常年在外游历，除非有重大的事情发生，否则不会轻易回观。
带着这份隐隐不安，楚寒江心中开始烦躁。
尽管观中的弟子充满敌意的看着他。
楚寒江还是视若无睹，他径直跪在门外。
“易掌门，我曾在祖师爷面前发过誓，只要孩子平安诞生，我就和许芷断绝关系。”
“今日我是来履行承诺，接云泠回家的。”
无人理他。
楚寒江的手紧攥成拳，表明决心：“我会证明我的真心，跪到云泠出来见我！”
他相信云泠那么爱他，怎么舍得让他等太久。
所以没关系，他会跪到她原谅为止，毕竟她那么良善。
可楚寒江不知道，他再也等不来陆云泠了。
寒风刺骨，昼夜更迭。
雪下了一整夜，观内的大悲咒也念了一整夜。
楚寒江跪在门外，突然意识到什么。
下一秒，他骤然踉跄起身敲门，沙哑着嗓音质问。
“这白灯丧布，是给谁挂的？”
“里面的大悲咒又是在给谁超度？！”
依旧无人理他。
‘吱呀’一声，门开了。
只见易掌门穿着白袍站在一旁。
段淸立在中间也是一袭白袍手中抱着牌位，观中的弟子披麻戴孝跟在后面。
楚寒江目光飞快的扫过眼前众人，却没有找到陆云泠的身影。
不安、焦急、恐惧如潮海般瞬间将他淹没，他终于慌了。
等段淸走近，楚寒江看清牌位的字时，顿时呼吸骤停。
牌位上清晰地写着：
九宫观第一百九十八代嫡传弟子——陆云泠。
亡于：启明三十二年十二月十日未时。
楚寒江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后退两步，衣袖中的庚书悄然滑落。
庚书上面字迹遒劲有力，也清楚的写着——
楚寒江陆云泠之子。
生于：启明三十二年十二月十日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