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黛景曜(入慕之宾)最新章节阅读-热点小说榜单推荐入慕之宾
见我一时不语,四姨母继续道:“还有一桩,亦事关重大,皇后不可无所为。”
“哦?”我问,“何事?”
“便是外命妇。”四姨母道,“当下宫中无内命妇,能在皇后跟前服侍的,便是外命妇了。这外命妇可是执掌了中宫所有事务,皇后万万也要用自己人才是。恕妾直言,妾听闻,京中的太后和皇后,册立之事,便将自家的兄弟姊妹都封了。为何?荣华富贵事小,提拔自家人做心腹是真。平日里但凡有事,都是自家人去做,岂不省心?那些郡夫人、郡君就便不说了,皇后连永明侯夫人也封了宋国夫人,将自家人抬高些,在跟前留用,又有何妨?”
我看着四姨母,道:“如此,姨母之言,我都知晓了。此事,我会仔细考虑,姨母请回吧。”
大约是看我的脸色喜怒不辨,四姨母警醒了一下,忙道:“妾这番言语,全是为了皇后着想,冲撞之处,还请皇后恕罪!”
我淡笑:“姨母哪里话,先回去便是。”
四姨母踌躇着,又连声谢恩,说了好些吉祥话,这才行礼告退。
我看着她的身影在殿门外消失,好一会,才将目光收回。
兰音儿一直在大殿里,这时,她凑过来,道:“皇后,我以为,这位夫人话语虽卤莽,却也并非全无道理。皇后这般大手笔行诰封之事,却一点也不惠及娘家。得了名声不假,可到底是少了自家的考虑。那宋国夫人,就算是得了这般天大的好处,也不会收手的。”
我看向她:“哦?你怎知?”
“这些日子,宋国夫人可没少与朝臣往来。她又没有儿子,这般费劲折腾,不是为了杜女史还能为了谁?”兰音儿道,“说不定,就是外头传的那样,她也不知哪日就会让林太傅他们将上皇说动,将杜女史纳进来。”
我不由觉得好笑,道:“你先前还说什么上皇待本宫像你父母,不会纳嫔妃。如今这话又是哪一出?”
兰音儿据理力争:“正是如此,上皇若那日不得已纳了嫔妃,便只会纳杜女史。她的父亲可是杜先生,如今母亲又当上了国夫人,身价倍增,那些想要她进攻的人便更有理由了。”
我不置可否,瞥着她,道:“你十分空闲么?替我去打听另一件事。如何?”
——
四姨母离去后不久,我望了望天色,想起了子烨。
今日早晨他离开的时候告诉我,今日他大约有小半日空闲,我午后可去找他。
当下才过了午时,也不知他在做什么。若他还未用午膳,倒也真好。
我想了想,正打算让内侍去打听,忽而闻得外头来报,说武陵郡夫人求见。
我将她宣入,她在殿上向我叩首行礼,端正地坐在了榻上。
“妾今日冒昧觐见,乃是为那任命之事。”她向我道,“妾德才不修,见识浅薄,实不堪大任。还请太上皇后收回成命。”
自古士人受命,总喜欢来个三辞三让。我想,这武陵郡夫人到底是个懂得世故的,知道从祝氏手里拿走东西不会是一件爽快的事,该做的姿态,通通都要做足。
“卿此言差矣。”我说。“卿有辅弼之才,凡在上皇麾下待过的人,谁不知道?放眼朝中女眷,如卿一般贤能之人,乃凤毛麟角,又何言不堪大任。本宫新用事,难免诸多生疏,正当用人之时,卿万勿推脱为盼。”
武陵郡夫人神色仍谦恭,道:“皇后过誉,妾惭愧。妾只在觐见之时有幸见得皇后一回,未知究竟何德何能,竟得皇后如此厚爱?”
我说:“朝中外命妇,唯有宋国夫人与卿最是备受赞誉。这难道还不是本宫重用的理由么?”
这话虽没有点明,但意思已然明了。
武陵郡夫人望着我,却是淡淡一笑。
“妾虽愚钝,却并非那醉心权术之人。”她缓缓道,“妾自寡居以来,只愿陪在儿女身边,将他们抚育成人。其余之事皆在身外,恕妾无力他顾。妾此来,是向皇后辞任的,还请皇后成全。”
说罢,她伏拜一礼。
第二百六十章 隐情(下)
我看着武陵郡夫人,心中有些诧异。
据我所知,当初,她与祝氏曾闹得很是不快,后来虽然是她让了步,但心中定是不满的。我如今抬她起来,让她将祝氏取而代之,是为她扬眉吐气。
我觉得,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好事。
但我似乎想错了。
“何言醉心权术?”我说。
“妾与宋国夫人的龃龉,朝野皆知。”武陵郡夫人道,“宋国夫人当年为了让妾退让,将半个朝廷发动起来,大造声势。先夫的同袍故交皆是不忿,纷纷请命,要为妾出头。当时,文臣大多站到了宋国夫人一边,武将则站到了妾这一边,若妾一步不退,执掌外命妇的,未必是宋国夫人。”
这话不假。据我所知,那时子烨朝中的文臣,大多是杜行楷当年留下的齐王府幕僚底子,就算不是杜家和林家的人,也是杜行楷一手栽培的人,他们在此事上支持祝氏,不足为奇。而武将们,则更敬重陈定这样的人。
我也不绕弯子,道:“既是如此,夫人受命,亦众望所归。”
武陵郡夫人道:“可如此一来,朝中必是要为此事而起争执。先夫当年起兵追随上皇,甚至不惜性命,乃是痛恨纷争,笃信上皇才是那能够平定天下之人。妾与先夫志同道合,故也追随左右,不惜在营中烧火做饭,尽绵薄之力。而今,天下初定,正是人心思齐之时,却要为那争名逐利之事坏了朝堂和气。此事,别人愿做,妾却是不愿的。如今太上皇后有意拔擢,赏识之恩,妾感激涕零。但上任之后,必是要为皇后做一番除旧迎新之事。利益牵扯触动,只消有人稍一鼓动,那文武之争便难免再起。如此,又与当年何异?还请皇后明鉴。”
我看着她,略一思索,微笑道:“夫人多虑了。如今六宫空虚,内宫之中,唯本宫一人。外命妇牵扯之事,亦不过些日常庶务,与外朝无涉,何来争端?”说着,我话锋一转,道,“若本宫不曾记错,夫人家中有三子一女,可对?”
武陵郡夫人道:“禀皇后,正是。”
我说:“夫人的大公子已经袭爵,可还有两位小公子,既无爵可袭,那么将来便要自谋出路。夫人在宫中朝中行走,多结交往来,对二位公子的前途大有裨益。至少,比深居宅中更又好处。夫人以为呢?”
武陵郡夫人的目光定了定,面色随即变得严肃。
“妾与先夫虽出身小户,却从不做那蝇营苟且之事。”她冷冷道,“家中小儿虽是不才,却也严守家训,不贪图名利。就算当年身陷乱事,流落郊野,也不曾对抢夺他人一衣一食。这出任之事,妾实难从命,还请皇后恩准。”
说罢,她再度伏地,叩首一礼。
这些,我是着实错愕。
自武陵郡夫人进殿来,向我说什么不堪大任,我只当她是行那体面之事,心里其实是愿意的。她摆出那番不愿让朝廷陷入纷争的道理之后,我仍觉得那未必是真话,于是暗示了她为我所用之后,能为她带来的好处。对于一个寡居的妇人而言,这自是攸关己身的大事。
可当下看来,我竟是撞了一鼻子的灰。武陵郡夫人不但没有松口,反而更是坚定。
我这才不得不相信,她没有心口不一虚张声势。
惊讶之余,我心中不由啼笑皆非。
自幼,我见惯了宫中朝中的尔虞我诈,上官家倒台之后,我更是见惯了人间冷暖,早不相信什么这天底下有什么不图私利的人,更不相信有那什么高洁的纯臣。
如果有,那便是给得不够多。
而当下,这武陵郡夫人显然就是那头一个例外。
不过意外归意外,我的心中倒是松了口气。
知道对方要什么,永远比猜不到对方要什么更好。
我起身走到她面前,将她搀起来:“夫人请起。”
说罢,我露出正色,亦对她郑重一礼:“是本宫无礼了,夫人勿怪。”
轮到武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