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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成伽尝了一口药，顿觉苦涩难忍，眉心微蹙。

接着，他又一仰头喝尽，似是咬牙忍苦道：“梦见小时候的事情。”

父皇看他时厌恶的眼神。

三四皇子的母妃，掐着他的脖子，歇斯底里的脸。

一旁冷眼旁观的母亲皇后。

以及亲兄弟四皇子看着他时，眼底流露的深深的恐惧。

这些梦反复做了很多年，一直消散不去。

“现在还只丑时，王爷喝了药，还需再睡一会。”季昕拿起帕子，一点点揩去他额间细汗。

裘成伽摇头道：“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

季昕行至床边，脱下外套，躺在了他旁侧。

“你可是害怕再梦见那些事情？”

裘成伽第一次与她同睡一张床上，看着季昕近在咫尺的脸，心中忽生几分悸动。

他紧抿着唇，低低应道：“嗯。”

季昕伸手，轻轻将他脸颊旁的墨发拨至耳际：“我陪你说话，你且先试着睡着。”

“做噩梦时，我会叫醒你的。”

裘成伽点头，感受着她微凉的指尖划过眉间，带起一阵阵酥痒。

“放纸鸢时，你说那话本故事还没说完，可能继续讲给我听？”他问。

季昕撑着头，想起了那日自己开玩笑时，与裘成伽提起的故事。

她年少时爱看痴男怨女的故事，总是还将那些被列为禁书的话本藏在季紫涵的床垫下。

有一次母亲发现了，季紫涵还替她挨了一顿骂。

季昕想起以前的的事情，不禁笑了笑，柔声道：“王爷可还记得那日我说到哪了？”

……

裘成伽一觉醒来，身旁的床榻已空。

他伸手过去，触手冰凉。

昨夜她轻柔话语声似乎还萦绕在耳际，随伴入梦。

梦里再不是那些凶鬼恶煞，哭泣咒骂，而是洞房花烛，山水木屋，还有一只高高悬挂在空中，蹁跹飞跃的鹅黄色蝴蝶纸鸢。

梦中女子的脸艳若芙蕖，沐浴在阳光里的笑容温暖而明媚。

她看他时，眼中有神，全然不似另一张脸上，那般平淡而疏离。

裘成伽坐起身来，从窗外望去。

琼枝上昨日还含蓄蜷缩着的花苞已经盛放，沾水的花瓣在晨曦下昳丽娇嫩。

春日，带得人心也欢喜起来。

裘成伽此时更想着季昕，想见她，想告知她昨日他做的那些梦。

丫鬟端着水盆走了进来，拧了帕子伺候裘成伽洗漱。

“季昕可还在院里？”裘成伽问了一句。

丫鬟递上帕子回道：“小姐今一早就和七皇子殿下去了雲林山庄做客了。”

裘成伽没有接帕子。

似是一道惊雷压下，他脸色骤变，周身腾升一股戾气，声音极寒。

“她为何去雲林山庄？”

第四十二章

丫鬟不知裘成伽的怒意从何而来，慌张跪下道：“是慕小姐邀请殿下和季小姐去山庄做客，季小姐前几日应下的，没和您说。”

裘成伽脸上冷色未褪，盯着窗外那抹嫣红又问：“只是慕小姐邀请吗？”

丫鬟连连颔首道：“慕小姐写信给七皇子殿下，殿下问过季小姐后，才决定去的。”

话落，屋子里的气压稍稍去了些。

丫鬟松了一口气，忙将帕子又给裘成伽递了去。

裘成伽拿起帕子擦了擦脸，眸光一片晦暗。

书房。

副将将城防图铺开在地上，用剑指向图上地名：“魏国边城南处兵防较弱，我们可从这几处关卡突破，占得先机……”

裘成伽扶着额头，听着副将说话，眼下却是一片无神。

副将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止了向前的话，问道：“王爷可是伤口又复发了？”

裘成伽轻轻摇头，抬眼看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白烟，缓缓开口：“冯弈，你可还记得我们初时为何要争这皇权吗？”

冯弈眉心微蹙，将剑收进腰间剑鞘，答道：“自然是为了复仇。”

“季皇后惨死，王爷坐上皇位之后，想必第一件事便是将巫蛊一案翻案，还季皇后一个清白。”

“再者，便是清理朝政，惩戒那些背信弃义的小人，将他们一一打入天牢。”

裘成伽捏紧了手中扳指，眼中万千情绪翻涌。

这确实是他的目的。

而他现在也正在一步步实现。

可为什么，他却如此害怕？

好像身后，还有什么东西在逐渐离他远去。

默了半晌，裘成伽忽然道出一句。

“你说，季昕她心里可有我？”

冯弈顿了顿，接而答：“季昕小姐心里定是挂念王爷的。”

明眼人看得出，季昕对裘成伽很好。

或许好可以装出来，但眼中的神色却骗不了人。

她在乎裘成伽。

只是不知道，在乎里有几分纯粹的情谊。

裘成伽闻言，眼里却满是萧瑟憔悴：“可我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离开我。”

若只是普通的邀约，裘成伽自然是不会在意的。

可三月之期明日便到，季昕此时出去实在过于凑巧。

像极了要离开。

冯弈知道季小姐今日去了雲林山庄，也知道裘成伽如此焦虑是为何。

“将军若不然也去雲林山庄去找季小姐？”他提议道。

裘成伽声音极低，压不住的绝望:“她若执意离开，我是留不住的……”

……

雲林山庄。

黎逸淇下了马车，看着云雾缭绕的山顶，一座高耸的石门正横亘在长阶之上，若隐若现。

“姑姑，我们到了！”黎逸淇指着山顶道。

季昕踩着木凳下车，抬头看向面前如置仙境般的雲林山庄，不禁叹道:“好美的地方。”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纵意逍遥:“可是季小姐到了？快与我进来！”

慕芷瑢的身影从石间闪现，几步一个跳跃，瞬间来到了她面前。

季昕看着她优美身姿轻轻落地，淡红的衣裳犹如木槿花在水中绽放，上下起伏跌宕。

黎逸淇上前，向她挥了挥小手:“慕姐姐，你武功好厉害！”

慕芷瑢扬起了下巴，得意洋洋说道:“你羡慕吗？想不想学？”

黎逸淇一向仰慕会武功的裘成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候也会缠着他教自己几下功夫。

只是裘成伽太忙，并无多少时间陪他。

如今听见慕芷瑢这般说，自然喜不自禁:“想！”

慕芷瑢揉了揉他的头，轻笑道：“想学我之后便教你。”

黎逸琪眼睛雪亮，雀跃道：“好呀好呀，你不许反悔！”

季昕将两人互动看在眼里，眸中泛起一抹柔光。

她侧过身子，对香怡吩咐了一句：“你与小厮先去将琪儿的东西搬进去。”

香怡应了一句，带着小厮上了马车。

季昕牵着黎逸琪的手，走到了慕芷瑢面前，欠身行礼。

“慕小姐，季昕就将琪儿托付与雲林山庄了。”

第四十三章

话一落下，黎逸琪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季昕。

他松开了季昕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怯弱道：“姑姑，你在说什么，琪儿听不懂。”

季昕蹲了下来，扶住了黎逸琪的肩膀，看着他满是惊慌的小脸，柔声道：“琪儿，以后你就住在雲林山庄跟慕姐姐一起生活好不好？”

“以后，你就不是七皇子了，是慕姐姐的二弟弟。”

“她可教你武功，也可带你吃好吃的，到金陵城中玩。”

“往日，你都可过得开开心心的，不要再想起以前的事情……”

季昕徐徐说道，声音一如既往温润，只是多添了几分嘶哑。

黎逸琪眼中泛起泪花，搂住了季昕的脖子，呜咽道：“我不要好吃的，我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