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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缓缓在她脸上扫过，勾了勾唇：“是哪只老鼠打翻了油灯溜了进来？长秋宫可是禁地，若是你们陛下知道，会如何处置你呢？”

这就是曾今作恶多端高高在上的萧帝。

如今坐在轮椅上，被卫景熙囚禁于此。

她心里像是一阵潮水将她埋没，无故喘不过气来。

不是可怜这位萧帝……

而是，恐惧。

她眼神闪过狠厉，轻轻地快步凑近他，将刀尖抵在他脖子上。

萧帝有些怀念道：“你不是第一个将刀尖抵在我脖子上的人。”

他看着她，像是透过她看着谁。

宴桑一愣，心下不悦，又是这种眼神，萧帝、卫帝、北国公主看见她，都是这种眼神，她冷声斥道：“别看了！”

“我有话问你。”

第26章

宴桑从袖口掏出一副卷轴。

举在萧帝身前，让他看清楚。

这是她从良妃那取得的画。

“画上的人，是你的妃子对不对。”

一阵安静。

萧帝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什么，又看了看宴桑，他忽然恍然大悟：“卫景熙找的替身发现了自己是替身，吃醋了。”

宴桑扯了扯嘴角，不想反驳这个轮椅上的变态。

“陛下为什么会喜欢你的妃子。”

而且据宴桑所查，这个妃子还是卫景熙的妹妹！

那天她恍若失魂，才发觉后宫里的姊妹多多少少与画上的女子长得相似！

萧帝道：“如果，我是如果，有没有可能她不是卫景熙的妹妹。”

萧帝就那样静静地凝视着她，宴桑回视着他，一头雾水。

许久，就在萧帝以为她能说出什么令人意外的话的时候。

她问：“那陛下的妹妹去哪了？”

萧帝语塞。

他还想再说什么，门外就响起一阵脚步声，甫一转头，黑衣女子就不见了。

守在他宫外的禁卫推开门，呵道：“怎么听见了你和人讲话的声音？”

萧帝垂着眼，慢条斯理道：“自言自语罢了。”

见他们还立在原地，萧帝缓缓笑了，那几人暗道疯子，便将殿门又合上了。

殿门缓缓关上，他又被囚禁起来了。

宴桑跑的很快，等她回到重华宫门口的时候。

她松了一口气。

毕竟被人发现她跑去长秋宫确实说不清。

昏暗的寝宫内，伸手不见五指。

她放轻脚步，褪下衣物，换上寝衣，听见一道如同鬼魅的声音：“这么晚你去哪了？”

她脸上的笑霎时消散。

“御膳房。”

“撒谎。”

卫帝神色被藏在黑暗中，叫她看不清，可这毕竟是一言能定人生死的帝王，想到那在长秋宫断了双腿的萧帝，她忽觉心底发寒。

不是？为什么他们半夜都不睡的？

“你在骂朕。”他沉声道。

“我没有。”

卫景熙从她床榻中起身，凑近她，她看着那一张近在眼前的俊脸，不由心跳加速，可是下一瞬，又是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伸手将她发髻后的一片叶子抽出。

这种叶子，只有长秋宫的树上有。

看了她一眼，笑了：“私自去长秋宫，朕怎么罚你好？”

宴桑愣愣的看着他，却看见他收起了笑。

要罚就罚她好了。

她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卫景熙淡淡道：“那便罚你三个月月俸。”

三个月月俸！！

宴桑心下大痛，叹了一口气，也只得默默说是。

她问道：“陛下深夜来访，是为了什么？”

卫景熙回答不上来，他也说不清他为什么要来这，只是今日和卫月柔见过后，心绪烦躁，他要找一片安静的地方。

原本他是想去良妃处的，可是夜已深，良妃性子安静，自从被他当年带回摄政王府后，便一直桑桑静静的，原本她也是受害者，萧帝看着她与宴桑有几分相似，灌了她哑药，他不想去打扰她……

“朕没有问你去长秋宫做什么。”

宴桑一愣，他言外之意是，也不要问他来这做什么。

倒是个霸道的人。

第27章

翌日。

有两件事传入了后宫众人的耳中，一件是宴桑的事。

她再次成为后宫的焦点，幸灾乐祸的人众多。

陛下又罚了她，上次是降位，这次是罚俸。

可也有人羡慕她，至少她还能见到陛下。

御书房。

“另外一件事，是长秋宫昨夜走水。”一旁的太监小心翼翼道。

卫景熙头也不抬，眼神漠然的盯着奏折。

他看皇帝一点都不意外，又继续道：“宫人救火及时，没有人员伤亡。”

卫景熙挺直了背，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奏折，缓缓皱紧了眉。

“陛下……”

卫景熙回神，淡声道：“修缮的事交给内务府即可，不用大兴土木，将长秋宫外面的墙在筑高些。”

重华宫内。

宴桑笨拙的绣着一只荷包，李昭仪迟疑的看着她手里的图样。

她问道：“这是？”

宴桑笑道：“给你秀的一颗芜菁。”

李昭仪眨了眨眼，沉默了片刻。

她是见过她哥哥腰间上的荷包的。

那是还在闺阁中的时候宴桑送她哥哥的。

“你从前找绣娘给你代绣的吗？”她问了出来。

宴桑一愣，眼里缓缓浮现困惑：“为什么这么说？”

李琳玉直直看着她：“之前你送给我哥的荷包，那绣工数一数二，我哥特意拿到我面前炫耀。”

故此，她看的一清二楚。

一个人，喜好可以变，习惯可以变。

可是从小练到大的女红，也会变吗？

李琳玉扪心自问，她不会。

宴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不知不觉就被针尖扎了一下。

一滴血从她指尖溢出，她却没有痛觉似的。

倒是李琳玉“哎呀”一声，急道：“找绣娘代绣就代绣嘛，我知道了又不可能告诉他。”

宴桑放下绣品，将人都遣了出去。

殿内只剩她们。

李琳玉看着她：“怎么了？”

宴桑心里微微发慌，缓缓道：“我……怀疑我不是宴桑。”

李琳玉愣住。

她容颜不变，就连眼角的痣都是一样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可是她无比认真又说了一遍：“我不是宴桑。”

李琳玉看不出她在看玩笑。

她浑身一震，扯出一抹笑：“你在说什么……”她没有管宴桑一僵的身体，她抑着起伏不定的心潮，自顾自道：“今日有些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宴桑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眼眶酸涩。

对不起琳玉……她不是宴桑……

她知道，她说了这件事，会是怎样的后果，她们一定不会和以前一样。

可如果不说，她无法装作无事发生……

白芷端着洗好的衣服推门而入，边走还边回头看了两眼离开的李昭仪。

她小声嘟囔：“李昭仪怎么走的那么急。”

一转身，就看见自家小主看着她。

她整个人像是被悲伤笼罩，那一双美眸含着无尽的迷茫，她说：“白芷，我没有从前的记忆。”

殿内霎时一寂。

白芷一惊，衣服坠落在地，然而此刻无人关心这种小事了，

白芷反应迅速，转身将房门阖了个紧实。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近宴桑，宴桑又说了一句：“我真的是我吗？”

虽然她面色如常，语气平稳。

可白芷还是看到了，她连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白芷张了张嘴，一张脸上纠结万分，最后化作坚定：“不管你是谁，你都是白芷的小姐。”

宴桑抬眸，却听见她道。

“那日我被锦绣殿的人带走，是小姐去御书房求陛下……”

白芷早就发现了宴桑的变化，起初她有些心惊害怕，可当她发现，这位在她们小姐体内的人，似乎没有恶意的时候，她便忍下了害怕，再到入宫之后，宴桑将她视同姐妹。

种种事情都浮现在她的眼前……

白芷比宴桑更清楚她不是一个坏人。

这晚，宴桑一夜未眠。

她孜孜不倦的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她究竟是谁？

如果她不是宴桑，那真正的宴桑又去了哪里？

她闭上眼，却都是宴母宴父慈爱的脸，与宴桑青梅竹马又黯然神伤的李淇玉……心中像是藏了一个无措的女孩。

天光逐渐亮了起来，照进殿内。

白芷急急进来，带来了一个噩耗。

第28章

浔江爆发了洪水。

宴桑听完后，沉声道：“我爹去俢渠挖沟了？”

可是钦天监说两个月后浔江会爆发瘟疫。

宴桑站原地愣了许久，只觉得浑身都凉透，她跑了出去，却被白芷喊住：“小主，你要去哪？”

白芷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殿内，使她步伐顿住。

是啊，她要去哪，难道是去找陛下收回圣旨吗？

可是她爹是自请去治水的。

眼前瞬间一白，她踉跄的倒在了重华宫殿门前。

昏昏沉沉。

萧帝和她说：“有没有可能嫁入宫的不是卫景熙的妹妹？”

那北国的公主为何迟迟不肯离开南国？

……

眼前是一片红，耳边是不断的厮杀声。

她骤然坐起来，神色痛苦万分。

白芷轻轻的撩开纱幔，坐在她身侧，担忧地问道:“小主……又做噩梦了吗？”

梦中的画面霎时消弭。

思绪渐渐回笼。

她想起来了，脑海里的弦像是一寸一寸的断裂，她是宴桑。

她是为卫景熙出生入死的隐卫，她是为了他替嫁给别人的女人。

她是北国的公主，宴桑。

恍若隔世，白芷看到她张了张唇瓣，泪一滴滴从她苍白的脸上滑落。

白芷触目伤怀，轻轻用帕子为她擦去眼角的泪。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