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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被他这句话一呛，低着头不知所言。

明明是相爷自己问起的，怎么说要喊人，他却又这么……害怕？

屋内安静，陆行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他咳嗽了两声，仍有些病态的面楚上显出几分疲惫。

“不必请颜小姐过来。”

搁在被褥上白皙的手紧握在一起，其上隐约显露出几根青筋，昭示着主人内心的复杂和慌乱。

他才知道了虞苏和他一直针对的颜楚沁是一个人，回想之前荒唐的种种，从凤薇星传言到雨夜长街的刺杀，他多少还没做好见虞苏的准备。

哪怕她不知道他知道。

想到这，陆行黑眸里露出几分黯然和讽意。

在她面前伪装了两年的谦谦君子，没想到最后还是……

他这样的人，冷漠，狠厉，虚伪，和她最讨厌的八王爷几乎如出一辙，她会喜欢……还是讨厌这样的他。

*

与此同时，夜幕的另一边，城主府西院内，虞苏和祁夜亦没睡下。

明黄的宫灯映衬在祁夜冷白的衣袖上，他行云流水地磨墨，拎起一旁的朱笔往宣纸上落字。

虞苏站在他身侧，低头看着他苍劲有力的字迹划开宣纸，眨眼间就写满了一张。

他将朱笔搁置好，又将宣纸封好进信封。

“尽快，送去京城。”

眼看着暗卫接过信封转头离开，虞苏眉头一松，却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怎么？青相舍不得了？”

经了那夜说开的话后，两人之间原本藏匿着的防备和隔阂似乎少了些，更多的时候，祁夜也会与她玩笑两句。

一个颜家有什么值得她舍不得的？

虞苏轻笑一声。

“我如果舍不得，王爷就不定颜家的罪了？”

那信封里是陆行已经整理好的，关于颜家三房买卖兵器，与江岸逆贼勾结的罪证。

一旦呈送回京中，到了皇上御案，就可定下颜家的罪。

“颜家也算百年世族。”

祁夜站起身，想起虞苏春三月初回上京，从八王府离开后，沈修对他说的话。

在颜国公远朝堂之前，颜家可是能在太宗皇帝跟前说上话，甚至和皇家定亲的大家族。

到如今也不过短短二十年，就要大厦将倾。

“颜家自己造孽，由不得旁人惋惜。”

虞苏敛下眼，闻言淡声接过话。

“也是。”

祁夜眉眼处压着一丝意外，看了她片刻，缓声接话。

“青相今晚陪着本王理完这些证据，也着实辛苦，早些回去歇着吧。”

随后，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沙漏，开口说道。

“谁说我是陪着你了？”

虞苏脑子还没转过来，口中已经极快地反驳。

“好歹我跟着王爷来了江岸城，也不能做个无用的人。”

她清了清嗓子，接着说。

“那是本王说错话了，青相勤勤恳恳劳心劳力，是本王陪着青相在此整理颜家罪证才是。”

祁夜挑眉看了她不自然的神情，一双微凉的桃花眼里掠过几分笑意，从善如流地改了话。

他这话说的虞苏更不自然，不知道是不是夏夜的天燥热，忽然觉得耳垂处有些烫。

“走了。”

身上落下的眼神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转头往屋外走去。

直到到了外面，树边吹过来一阵凉风，她才觉得好了些。

“我这就回去了，王爷也早些歇着。”

没听见身后有动静，她只以为祁夜还在书房，扬声喊了一句。

“不过时候尚且不算晚，本王见青相午后小睡了一会，若是此时不困，不妨和本王一起，去看看江岸城的风景。”

紧随其后，祁夜关上了门，轻声问道。

江岸城的风景？

虞苏的脚步顿住。

索性她这会回去了也睡不下，出去看看江岸城也无妨。

第118章青相有愿望吗

大昭的夜间并无宵禁，此时戌时过去，街道上也并不冷清，两侧都有摊贩在叫卖，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虞苏和祁夜走在人群里，一紫一白的身影挨的极近，祁夜身形高，饶是虞苏在女子里已经算是高挑，站在了他身侧也显得娇小起来。

“江岸城是离京城最近的一个城，这里百姓的习性和日常，也多与上京百姓相似。”

上京的夜市就要持续到很晚，只是前世的时候，虞苏整日一个人待在府里并不常出去，也错失过不少夜市里凡尘百姓的热闹。

此时见了江岸城的夜市，她显然也有几分兴味，听见祁夜说话，她亦点头。

“大昭富饶，民风又开放，热闹些才是正常。”

虽然先帝在的时候，大昭国力屡屡薄弱，但先祖积攒下来的富贵和强盛，亦让整个大昭都延续着集市的繁荣和百姓的和乐。

“晚间忙着去书房，我记得你还未用过晚膳。”

两人一并走着，刚说了没两句，祁夜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客栈，一边说道。

“王爷似乎也没用过，不如就在迁客居用一些？”

看了一眼客栈上面飘逸的迁客居三个字，虞苏了然他的意思，主动问。

“走吧。”

祁夜颔首，抬步走了进去。

迁客居是前朝就留下来的客栈，几百年来一直生意很好，店铺更是遍布整个大昭各地，就算此时已经到了夜间，客栈里的人也并不少。

“让开让开。”

两人还没走进去，一个醉醺醺的人踉跄地站起来，拎着酒坛晃悠悠地往外走。

人群都往旁边散去，推搡着不想被他碰到。

“小心。”

虞苏刚要往旁边走，祁夜就伸手准确无误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我知道……”

虞苏摇摇头，示意他放开。

这客栈里人来人往，他们两个又惹眼，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亲密地拉着，她难免有些不适应。

祁夜却已经转头去叫了店小二，手还稳稳地抓住她。

攥住她的这只手温热有力，手心的触感隔着肌肤也传递到她手腕，虞苏试着挣脱了一下，不知道祁夜是没察觉到，或是她力气太小，还是没挣开。

“祁夜……”

她无奈偏头去喊人。

“先上去吧，二楼雅间。”

祁夜却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路拉着她进了二楼雅间。

一进雅间，顿时将门外的吵嚷隔绝开来。

雅间隔音很好，屋内安静的很。

一直到进了雅间，没等虞苏发作，祁夜已经自然地松开她。

手腕上的余温仍在，虞苏心头怪怪的情绪一闪而逝，紧接着蹙眉。

“方才我叫王爷放开，王爷倒不放，这么一路上多少人都见着王爷拉我进来，若是被哪个认识王爷的人见着了……”

“有吗？”

没等她说完，祁夜偏头反问，语气正常，眸子里闪过几分疑惑。

“我喊了王爷好几遍……”

“抱歉，方才客栈里太吵嚷，我没听见。”

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语气更是恳切，面上也带了些歉意的笑，一时竟然让虞苏有些怀疑，兴许这位八王爷是真没听见，她多少有些咄咄逼人了。

“我想着人来人往，若是撞伤你就不好了，却没考虑周到，是我的过错。”

她正想着，祁夜又开口补充。

“没有……不是。

我没有怪王爷的意思。”

“嗯？”

祁夜一点点偏过头看她，眸中溢出几分细碎的光泽。

“的确是客栈吵闹，王爷无需自责。”

虞苏哑然失笑，轻声说了句。

正巧这时雅间的门被敲响，小二端着点心和饭菜走了进来。

祁夜叫的不多，大多是一些寻常菜，二人用过晚膳，虞苏顺着窗边往外看。

楼下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在二楼看得更清楚。

“那边是钟楼。”

顺着她的视线，祁夜也走过来，和她并肩站着，指向远处的一座高楼。

“偶有听闻。”

虞苏看过去，闻言颔首。

“听说还有个灵验池。”

“是有，平日里人还不少。”

江岸城的灵验池远近闻名，每日都有慕名前来的人去许愿。

“青相有什么愿望吗？”

两人正说着，祁夜盯着她看了片刻，蓦然出声问道。

愿望？

这问题问的突然，虞苏有些怔愣。

她前世走上仕途，一路求个功名，实则只是想找个好的活命的机会，能让她一路顺遂地走下去。

重生之后也是。

在颜家，现在离开，也都只是为了寻个好去处。

她像是大昭这根基里漂浮不定的芦苇花，没在一个地方安稳地待过很多年，但是也没什么一定要求的东西。

“若是说有，兴许是……大昭河清海沐，国运昌盛吧。”

她低头认真思索了片刻，才缓声说道。

她这几年的安稳到底是大昭给的，做丞相的两年，她对大昭和朝堂也多少有些感情。

她盼着大昭好。

“呵。”

听她这样说着，祁夜从唇边轻轻溢出一声笑。

“怎么？王爷觉得好笑？”

“不是，只是觉得青相……如此心诚，大昭自会如青相所愿。”

“我都没去灵验池拜过，王爷怎知我心诚？”

虞苏起了玩笑的心思，扬眉问他。

“灵验池只求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