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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言不语。

撞上那死寂的眼神，薄廷不知为何，心底猛地一窒。

……

庆隆二十七年，冬。

皇太女陆芷嫣弑君夺位，被关押天牢。

三日后午时三刻，将于午门外处斩。

天牢。

陆芷嫣坐在角落中，望着墙上一小扇窗，眸光黯淡。

她曾出生在天牢、自幼跟着养父在牢房长大，而如今临死前又回到了这里。

二十二年前。

她亲生父亲当朝太子，被人诬陷谋反，被至亲皇爷爷亲手了结！

而如今她又被同样扣上了谋反的罪名，给她扣上罪名的，是她的夫君！

“提邢司大人。”

狱卒的声音将陆芷嫣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转头望去，只见着正一品官袍的薄廷走了过来。

陆芷嫣眸色寂寥，她见证了薄廷穿素服俊美、穿县官官服高大挺拔，而如今，看着一身紫棠色赤金线长袍的他，竟是如此的陌生。

牢内，一时间谁也没开口。

薄廷看着陆芷嫣苍白的脸，还有额间未愈的伤，终归先走上前。

他俯身，大手落在她伤处旁：“怎么弄的？”

陆芷嫣不说话，只是睁着泛红的眼望着他。

薄廷依旧耐着性子，拿出药给她擦拭，轻声道：“你放心，三日后，本司会让人顶替于你。那时，皇太女已死，你还是本司的夫人。”

这般温柔的话却像一根长刺，刺进了陆芷嫣的喉中。

第十章 刀落

大牢之外，寒风凛冽，冰冷的雨还在下。

丝丝凉风入骨，一刻后，陆芷嫣看着薄廷熟悉的脸，哑声问道：“萧寒，我们回凉州去，好不好？”

闻言，薄廷擦药的动作一顿。

他收回手，淡淡道：“回凉州作何？如今本司执掌朝政，还有很多事要完成。”

陆芷嫣心底一抽，眼中掠过几许痛意。

她垂眸不再说话。

薄廷看了她一会儿，忽而又拿出一白瓷瓶。

正是陆芷嫣一直收着的梁左相给的药。

“你不说偶感风寒吗？我把药带来了，牢房里湿气重，你要多注意。”

陆芷嫣看着那药瓶，眸光一震，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天意。

她看着薄廷，颤着手接过：“好。”

待薄廷走后，陆芷嫣痴痴看着那药许久。

她一直将它收着，藏着，就是想装作不见，不闻，然而现在她才惊觉，养父说得对。

在其位谋其政，责任越大，身上的担子则越重。

她没能护住魏国，愧对列祖列宗，怎能苟活于世！

陆芷嫣噙着泪，仰头将整瓶药喝尽。

药入喉中，苦涩不已，这药一时半刻还不会发作。

她忍着满口的苦意，从怀中掏出皇上给的令牌：“你们出来吧。”

话音刚落，牢房狱卒顷刻被抹杀。

几个黑衣人跪在牢外：“主子。”

陆芷嫣抬眼看向他们，语带倦意：“三日后，我要你们帮我办一件事。此事办成，你们便可重归自由！”

……

三日后。

寒风卷着暮雪扫着整个京城。

陆芷嫣被蒙着头捆着手推上囚车，押赴午门。

薄廷坐在监斩官的位置上，见那跌跌撞撞而来的身影，心中莫名有些不适。

但想着不过是与陆芷嫣身形相似之人，况他已吩咐人将陆芷嫣送出天牢，便没有在意。

陆芷嫣跪在刑台上，单薄的身子颤抖着。

三日来，毒药已渗透五脏六腑，她身体的每一处都像被无数蚂蚁啃噬着。

鲜血顺着她的口鼻不断地流下。

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可她似是看见养父逆着一束温暖的光朝她走来。

她弯了弯唇角，恍若忘了深入骨髓的痛楚。

陆芷嫣知道，从她成为永昌郡主时，就注定了她为人棋子的命。

皇上虽立她为皇太女，也不过是为了赎清他错杀太子的罪过。

后来，又想借她的手除去薄廷。

而薄廷，曾经是爱她，可如今却当她是争夺权力的工具。

只有养父，即使是死，也是为了自己。

她这一生对得起所有人，独独对不起养父……

鲜血滴落在素色囚服上，染的衣襟一片LJ殷红。

望着刑台上那不断淌血的人，薄廷眸色一紧。

他心中隐隐不安，起身想上前查看，然而方走一步，一旁官吏提醒道。

“大人，午时三刻已到。”

闻言，薄廷脚步顿住，转身回到座上。

伸手拿起监斩令，向前一掷：“斩！”

令牌落下。

刽子手揭开陆芷嫣头上的黑布，手起刀落。

刀光之下，薄廷看到的赫然是陆芷嫣满是鲜血的脸！

第十一章 晚了

陆芷嫣微仰着头，面如死灰。

刀风间，她只听见薄廷惊惧嘶吼道：“住手——！”

天旋地转，世间一切都似君臣颠倒了过来。

陆芷嫣浸血的双眸怔怔望着朝她狂奔而来的薄廷，心在此刻忽地多了抹怨恨。

薄廷，是你负了我！

“轰隆——！”

冬雷再至，银白的雪上淌着温热的血，凄怆哀恸。

伴着风刀，薄廷跪于刑台上，撕心裂肺地哭着。

香消玉碎故人绝，粉骨残躯血染衣。

……

晚秋渐凉，寒意微刺。

京城西北角一府内，小厮正送走从宫中来宣旨的总管公公。

几个丫鬟急匆匆地捧着品红缕金凤湘色滚边袍、玉锦鞋及点翠首饰入了院子。

“夫人，宫服已到。”为首丫鬟低头恭敬道。

一袭古烟纹碧锦裙的陆芷嫣抬眸望去。

深邃的目光落在身前这套极致奢华的郡主宫服上。

她站起身，抬手轻抚着一枝点翠步摇。

这可比薄廷送她的那枝金步摇贵重多了。

“放在这儿吧。”

陆芷嫣收回视线，屏退丫鬟后走到梳妆镜前坐下。

铜镜中，一张清丽红润的脸上面无表情，而往日温润的眼眸多了几分茫然。

食指自鬓角缓缓向下，停至嫣红的唇上。

陆芷嫣杏眼一眯，微微失了神。

她本以为自己命丧断头台，不想竟回到了一年前被封郡主那天。

经过几番确认，她才接受这件不可思议的事。

陆芷嫣望向窗外，院子里的海棠树叶凋零殆尽，枯枝映着余晖，平添了一丝荒芜。

她目光又落在右侧的床榻上。

薄廷还未回来。

如果她没猜错，如今的他应该正暗自培养党羽，甚至还和萧颜……

陆芷嫣眼神一暗。

但一切还来得及，薄廷羽翼未丰，萧颜也还未进宫。

更重要的是，养父还未死……

她心恍然一疼，在忆起他的惨死，心中的怨怼更多了几分。

亥时过半。

刚回府的薄廷见厅内还陈放着皇上赏赐给陆芷嫣的东西，眉头一蹙：“把这些东西搬下去。”

话毕，便往院子去了。

只是才进院内，未展的眉头又紧蹙了几分。

房中不同与往日地漆黑一片，桌上没有那总会为他照路而留着的烛火。

薄廷心有疑惑。

难道陆芷嫣不在？

他大步跨了进去，借着外头微弱的月光，只见陆芷嫣静静地躺在床上。

呼吸均匀，似是睡熟了。

薄廷眸色一沉，他摸着黑褪去外衫后躺了上去。

习惯性了伸手一捞，将那单薄的身子抱在怀里。

陆芷嫣并未睡，她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薄廷。

“没睡？”薄廷抚着她的头发，声音低哑。

陆芷嫣暗自深吸一口气，并未闻见那股让她酸楚的香味。

她阖上眼，语气平淡：“你忙了一整日，快歇息吧。”

薄廷一愣。

他总觉着有哪儿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但困意渐渐袭来，他搂着陆芷嫣，嗅着她发间的馨香，很快就睡了过去。

陆芷嫣再次睁眼，眼中的挣扎越渐明显。

她伸出手，抚了抚薄廷的脸。

现在的他还没有彻底陷入权势的沼泽中，若他能回头最好。

若不能……

第十二章 椸枷

薄廷悠悠转醒，忽觉怀中已空，不由蹙眉起身。

“朝服已备好了，快洗漱吧。”

陆芷嫣一边理着椸枷上的暗彤色朝服一边道。

薄廷望着她的侧脸，眸色深沉：“我公务繁忙，恐不能陪你进宫面圣了。”

“无妨。”陆芷嫣转头笑了笑，“今日可否早些回来？”

见她眼中几许期待，薄廷将将出口的“不行”转了个弯：“好。”

闻言，陆芷嫣笑意更深，她伺候薄廷穿好衣后，一同用了早膳目送他离府。

才入辰时，天还早。

陆芷嫣命人备了轿，去了养父陆成杰那儿。

一路上，她紧攥着帕子，一颗心随着轿子忽上忽下。

算起来，她上次见养父不过一月之隔，不想那是最后一面。

此时的养父还不是七品典仪，皇上也是见过她之后才给他封的官。

陆芷嫣轻咬着下唇，细想着若养父五官无职，也可逃过那所谓的私吞钱粮之罪……

神思间，已经落了轿，丫鬟掀开轿帘：“夫人，到了。”

陆芷嫣起身走出轿子，看着恍如隔世的小院门，眼眶不觉一涩。

“你们在外候着。”

叮嘱好丫鬟小厮，她走过去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院门开了，手里拿着本书的陆成杰见陆芷嫣来了，立刻笑了：“婉婉？快进来快进来！”

陆芷嫣怔怔地被他牵着走进院中，目光一刻不离他。

陆成杰放下书，给她倒了杯茶，却见她两眼通红，眼中满是泪水。

“怎么了？”他放下杯子，心疼地问，“哭什么？”

“爹！”

陆芷嫣唤了一声，扎进陆成杰怀中小声抽泣了起来。

自那日亲眼看见他尸身后，她几乎每晚都做噩梦。

她恨自己无能，不能保护养父，连最起码的祭拜都做不到……

可是如今养父好好的在她面前，她再也忍不住眼泪。

见陆芷嫣哭了，陆成杰好一通安慰，才让她收了声。

“告诉爹，好端端的为何要哭？”陆成杰又问。

陆芷嫣拿着帕子